【ALL叶】迷宫（8）
【迷宫】（8）
珠白色的窗帘在从玻璃中吹进来的风中轻轻掀动了一下，下摆磕在墙壁上，发出咔哒一声微响，随后一切都恢复了寂静。在防卫森严的中心塔高层，似乎除了风，本就不该有任何事物能够得以窥探其中的秘密。
苏沐橙在叶修低喝的那一瞬间就全面撒开了自己的精神领域，细密的精神触梢放射性铺展出去，连空气中飘扬的细小尘埃的震颤都能被捕捉到，她低头凝神感受了片刻，收回了自己的精神领域，有些奇怪地看向叶修：“你是感觉到了什么吗？”
叶修没有说话，依旧紧盯着窗户的方向，他顿了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大步流星地几步跨到窗前，哗啦一声把窗帘整个拉开。
不算太大的圆形窗户露了出来，可调式玻璃的分子厚度被调整到一半，除了流动的空气，连肉眼能见的蚊虫都爬不进来。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夕阳的霞光浸染在圆窗的一隅，像是漏了馅的彩色汤圆，偶有几只翼展极长的鸟儿从高空俯冲下来，去往构筑在密林里的巢穴，要不是叶修脸上挂着尚未散去的冷意，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平和美好的傍晚风景。
“怎么了？”苏沐橙紧跟几步到窗前，四处张望了一下。
叶修又对外看了看，摇了摇头，抬手在自己终端上关闭了房间的窗户，面前的玻璃便突然泛起水纹般的流动光泽，分子厚度逐渐增加，颜色也慢慢变深，很快就与周围的墙壁融成了严丝合缝的一体，似乎刚才的窗户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窗帘也自动上升，隐蔽在吊顶中看不见了。
“是视线，”叶修一低头发现自己忘记穿鞋了，光着脚踩在地面上有些凉意，便回到床边坐下，又拍了拍床垫示意苏沐橙过来，“我觉得刚才有人在往这边看。”
“可是我刚才没有发现周围有任何东西，”苏沐橙一惊，她顺手抓过个抱枕，在叶修身边坐下，“不管是生物还是非生物，至少这个房间里，以及窗外附近，我什么都没发现。”
叶修看了看四周各种精神隔绝材料，颇感无奈，他从食盒里摸了片柠檬片，一点一点地咬下外皮：“其实我也什么都没发现，就只是那一瞬间的直觉，嗯，就是有人在那边看着我们……我觉得不是太友好。”
苏沐橙皱起眉，她从不怀疑叶修的能力，更是相信他的判断，如果如叶修所言，有人能够做到在七十七层塔外监视屋内的情况，那么为何她会感觉不到，而且连叶修的耳目也避过了，如果这不是错觉，那么对手会有多么可怕！
他，或她，的目的是什么？想做什么？是敌是友？一瞬间无数疑惑从苏沐橙脑海中飞驰而过，加上至今叶修遇袭的原因也没能查清楚，一年前的行动中各种连不上的逻辑链，很多深夜里她反复思考追究过的问题通通涌了上来，女孩虽然没有任何表示，眼底却已经弥散出了阵阵寒意。
“这是第一次吗？你跟其他人说过吗？塔长知道吗？我去打一份报告，再提升你的安全级别。”苏沐橙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十分罕见地不假思索地便吐出了一长串。
叶修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女孩隐隐发白的脸，未免失笑，他拉着苏沐橙坐下，宽慰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放心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怕过什么吗？有敌人，打回去就是了。”
他比了个夸张的托腮造型：“没准人家只是听说我貌美如花，想来一窥真容呢。再说，只是感觉而而已，极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叶修，”苏沐橙噗嗤一声笑出来，却又在一瞬之后有些难过地把头埋在叶修的肩膀上，闷闷地说，“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你要知道，如果——”
“我知道，”叶修截断了她的话头，伸手摸了摸女孩柔顺的长发，轻声道，“我知道，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的视线越过苏沐橙的发顶，投向了窗户所在的一面墙壁，有闪烁不定的光在他的眼里飘荡，最后凝成了深邃却又有些阴霾的模样。
“精神向导？”周泽楷突然被问道这个，未免一愣，他仔细回想自己与叶修在对战中的点滴，摇了摇头，“没有。”
尽管已经做足了准备，对所得到的答案也已经有所预料，但喻文州还是感觉自己的心在瞬间变冷了，他勉强一笑：“这样啊。”
“喻队，为什么，问这个？”周泽楷观言察色，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悸动。
喻文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睛，勾唇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还以为是我能力不够，对战中不足以让前辈动用精神向导，不过既然连周队都没有见过，那就是我多虑了。这样看来……前辈大概是打算把他的精神向导当做秘密武器吧。”
疑惑依然盘踞在心里，但周泽楷还是点了点头，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喻文州便道别离开了，假装没看见落在自己背上的欲言又止的目光。
喻文州没走电梯，走的是绕塔的安全通道，除去日常巡逻的小队，一般没有人会来这里，所以整个通道都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只有他的步点在狭长的空间里回响，叩打得人心里都空落落的。
这种明知道结局是失望却依然忍不住想去求证的空落，比中二少年一次又一次撕开自己身上尚未愈合的伤疤还要令人痛彻心扉。
——
“这件事，”喻文州神情恳切地说，“到我这里为止吧，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肖时钦无奈一笑：“喻队放心吧，我本来就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的，要不是你过来追问，我连你也决计不会相告。”
肖时钦的稳重和深思熟虑喻文州是相信的，这句话也就近乎是诺言了，他微微鞠了一躬：“那麻烦肖队了。”
肖时钦把手上的文件一份份放进碎纸机里，看着白色的粉末被吐进垃圾桶，叹了口气，道：“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啊，就凭叶神的敏锐，发现异常只是时间的问题。”
喻文州垂着眼，没有说话。
“再说了，”肖时钦转头看他，“既然你来问这事，又对细节了解得这么清楚，想必张副……其实也是知道的吧，或者说，他比我更清楚，所以都不用再来找我求证了。”
喻文州沉默了片刻，好半天才慢慢开口道：“新杰，他在想办法。他说，为了前辈，他会不计一切代价。”
——
喻文州从胸腔吐出一口浊气，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又往前走了几十米，按照墙上的标识推了推通道外侧的墙壁，打开了一扇隐蔽的安全门。外面是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平台，差不多能容纳两个人，这是紧急行动时的出口，哨兵可以借助伸缩绳索从外侧直接跳下中心塔。夕阳映照下的风吹了过来，带来远处属于自然的低吟浅唱，柔柔地萦绕在耳际，也慢慢平息下了哨兵焦躁的情绪。
喻文州阖着眼静默地站着，挺拔的身姿在逐渐浓重的夜色里如同伫立的雕塑，一切都在这祥和的景象中落定尘埃，只有额前随风拂动的碎发在轻诉着他繁复的思绪。
他的个人终端突然嘀嘀嘀嘀地响了起来，突然地打破了这片沉寂，喻文州睁开眼，眼里的迷茫还未散去，他花了点时间让自己的思绪回笼，然后低头打开了自己的终端。
黄少天的声音传了出来：“队长你找我？我有点事出去了一趟刚回来，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喻文州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分心去看终端时，紧贴在平台下，有一道黑影一掠而过，沿着中心塔外壁横向飞速移动着，与他擦肩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