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叶】迷宫（7）
【迷宫】（7）
如果说最开始中心塔里还有人对叶修苏醒后才拥有的向导能力表示怀疑，那么当叶修在训练场待了一周后，任何一个曾经态度不定的人都面有菜色地闭了嘴，并且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不已——那差不多是得罪了所有塔里有威望的哨兵了。
搭档不同哨兵进行的七场双人战斗和三场5V5的团队战斗，叶修无一败绩，更别提一对一的个人能力训练了，新兵营里较为出色的几位年轻哨兵都是刚踏入叶修的精神力覆盖领域就被震晕了过去，S级哨兵们面对向导倒是不至于被一次性击倒，可惜叶修好歹是个黑暗哨兵出身，格斗与用枪的底子尚在，加上向导属性的加持，也是叫众人都吃了大亏，训练场上许久没有变动的成绩榜上叶修赫然列在榜首，全满的胜率叫人难以企及。
叶修和周泽楷的授封仪式是一并进行的，前者是作为首席向导，后者则填补上了一直空缺的首席哨兵。虽然听起来很了不起，实际上也就是塔长冯宪君签发了一份授封文件，在联盟所有人的个人终端上挂了三天，没有异议之后便生了效。消息甫一公布，联盟管辖下的各大城市和远在驻地的士兵们都是一片哗然，前所未有过的SS级向导现世，被描述为丝毫不逊色于黑暗哨兵的年轻哨兵问鼎首席，伴随着军力的重组与调配，这一切都意味着联盟新一代军事力量格局的建立。
看上去是联盟又迎来了一个走向巅峰的契机，亦可能是剿灭帝国，结束战争的转折点。
头衔生效那天正好赶上轮休，叶修埋头在房间里看对战数据，一整天都没有露面，直到傍晚，苏沐橙才笑吟吟地刷开他的门，倚在门框上冲他挥了挥终端显示屏：“首席向导，说几句呗，有没有重返巅峰的感言什么的？”
屋子里有桌椅，但叶修却是盘腿坐在床上，懒懒地半靠着床背。看起来他应该是一天都没有下床的，还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棉布睡衣，没经过打理的头发胡乱支棱着，一支电子笔在手指间翻转得叫人眼花缭乱。叶修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有，我饿了。”
苏沐橙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了出来，拎出一个真空的食品袋，里面用不同的小盒子分类装着切好的水果与饭菜，荤素搭配得很合理，叫人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默契。”叶修没想到还真的有，一乐，伸出拇指给她比了个赞。
“默契错人啦，我今天去静室帮哨兵做了一天的精神梳理，还真不知道你没吃饭，”苏沐橙把桌子推到床边，又依次把食盒拿出来打开，“这是刚在下面碰到了周队，他让我给你带过来的，还想问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一天都没出门。”
“小周？”叶修有些吃惊，“他还会这个呢？真没看出来。”
苏沐橙一耸肩，挑了挑眉，把食盒递了过去，转身在床沿边坐下。
“在看什么？……咦？”她凑过去看叶修的终端，却发现显示的是对战中各个哨兵的各方面数据，不免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对自己的数据更感兴趣一点。”
“我自己的大概有个谱，但向导的能力发挥关键是与哨兵的配合，熟悉下大家的作战方式，以后战场上磨合起来会快一点。”
苏沐橙点点头：“看出什么来了吗？”
“小周没什么问题，能力很全面，精神力也强悍，说他不亚于黑暗哨兵，一点也不夸张，”叶修点点屏幕，一边叼走了手上的一块牛肉，含糊不清地赞叹道，“还有个逆天的颜值，近战的话谁对着他那张脸能下得了手啊。”
“要是原来的你，单兵对上他会有多大的胜算呢？”
“不好说，可能五五开吧。我看了下自己原来的数据，小周的攻防、精神力的自我控制、与向导的契合度，都几乎是无可挑剔的，跟我原来能一拼。”
叶修划到下一页，这一页数据尤其的多，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字和曲线。
“老韩，”叶修思忖片刻道，“他的精神力极具攻击性，防守方面的屏障弱了些，如果有人撕破了他的攻势，局面就会大为不利，但是搭配一个好一点的向导，这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只是他这一年的状态似乎在下滑，配用的向导素也在提量……”
叶修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我觉得我跟他搭档挺默契的，可就是他不跟我讲话，还老是冷着一张脸。”他无辜地看向苏沐橙：“怎么，我出事前是欠了他的钱吗？”
“你呀，当年跟他可是见面就掐，”苏沐橙点着脸颊把他脑袋转回屏幕上，“打打闹闹不知道多久了，你就快谢谢韩队在你昏迷时的不杀之恩了吧。”
叶修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继而切到下一页。
“少天，没见过这么个性化的哨兵，他的精神力有极强的瞬发性，我敢说联盟的这所有哨兵里论爆发性没有胜过他的，时机也抓的极准，基本上是一击必杀。”
“新杰和文州，真的挺不像哨兵，某种程度上他们的性子可能会更适合向导一点，新杰是稳，文州是精，做攻坚手可能差了点，但善于统筹全局，搁战场上是必不可少啊。”
苏沐橙抱起膝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怎么？说的不对？”叶修偏头问道。
苏沐橙摇摇头：“不是不对，是太对了，要不是我知道你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一准认为你的失忆是装的。”
女孩轻轻叹了口气：“你曾经……几乎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你指出的路，在你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很坚定地走了下去。”
叶修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不知道这种说法从何而来，心里却隐隐有些悸动。
“对了，”苏沐橙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你怎么没说王队？”
“王杰希……”叶修翻到他列在最后一个的人，不由微微皱起了眉，“王杰希的问题最大，他的战力很强，配合意识也到位，战绩吧，也不错，但我就是感觉跟他之间效果完全配不上我们之间的共鸣度。他跟我搭档时的数据……还不如跟随便一个向导。”
“啊？怎么会这样？”
“他不肯对我开放他的精神领域，只能形成最为常规的梳理性精神连结，”叶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回想起他苏醒后王杰希的种种行径，有诸多不对劲的地方，神情便渐渐严肃起来，他转向苏沐橙：“沐橙，你跟我说实话，王杰希跟我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周泽楷徘徊在闸机外，双手插在兜里，时不时抬头看看紧闭的电梯门，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焦灼。每当电梯数字有显示变化，他的眼里会跳起一些别样的神采，可真当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出来后，那细小的火光便又无声无息地沉寂下去，就像是在黑夜里向苍茫的海投下了一束火把，转眼便不见踪迹。
“周队，你怎么在这儿？”一个温和的男声带着几分惊讶的口吻在他背后响起。
周泽楷寻声回头，有些意外地发现来人是喻文州，后者向他微微一笑：“在等人吗？”
周泽楷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先向喻文州微鞠了一躬，然后垂下了眼，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喻文州的视线在周泽楷和电梯之间逡巡了几个来回，便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不由轻笑道：“是在等前辈？”
周泽楷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前辈，没下来，让苏队带了些饭，怕不够。”
喻文州在心底轻轻一叹，没想到周泽楷竟然还有如此体贴细致的一面，心里有些黯然，他强打精神，维持住了正常的神色：“那真是有劳周队了，我本以为少天会在这儿，正打算找他有点事……周队看见他了吗？”
周泽楷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哪里都不在，终端也连不上……”喻文州略微拧起细长的眉，有一点点细微的异样感在心底悄然滋生，“他一般不会不报备就离队的，这是干什么去了……”
周泽楷不清楚他们队里的事，见喻文州显而易见的担忧，颇有些无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小声说：“可能，只是一会儿，有急事。”
喻文州脱出不安的泥淖，自我安慰般地笑了笑：“也是呢，以少天的身手，也不会出什么事。”
他顿了顿又道：“周队，那既然碰到你了，我可以先问你一件事吗，等找到少天我再跟他聊聊。”
周泽楷微张眼睛，点了点头。
“后来的几场双人与团队的模拟对战中，你都跟前辈在同一组，有些事情了解的可能会比我多。”
周泽楷微微颔首，有些疑惑地看着喻文州，表示自己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喻文州沉下眼眸，一字一字地缓缓开口道：
“那你见过前辈的精神向导吗？”
“‘婴儿’行动，打击的是帝国第二基地K2，主要任务是营救不久前被攻陷的六座城市中的普通人俘虏和将基地摧毁，好让帝国失去在东北山地区的最大倚靠，王杰希，是跟你一起负责这次行动的。”苏沐橙半倚在桌子上，面向着叶修，脸上的神情是鲜有的凝重。
“你带队作为先锋切入敌营，王杰希负责营救在外围的俘虏以及做你的策应。”她慢慢地回忆一年前发生的点点滴滴，心情难以抑制地低落下来，嗓音也有些发哽，叶修挪到床边，把两条腿垂下床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苏沐橙低下头微微平息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场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其实都不清楚，只知道你的小队除了你全部脑死亡，而你的精神领域全线崩溃，王杰希当场精神力失控，不但杀掉了你从敌营内带出的几百名普通人俘虏，还险些杀了他自己，救援部队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带回了塔里。”
叶修沉默了，他的神情很平静，眼眸却很深，叫人既揣测不了他的心情也看不出他的想法。
苏沐橙叹了口气：“哨兵杀戮普通人是重罪，按照联盟法是要判死刑的……但王队，他当时的状况实在太差了，离失感几乎只有一步之遥，而且毕竟没有人亲眼看见他杀了那些俘虏，只是后续部队进入密林时，只有你和他两个人是活着的了，他杀了那些人，是最合理的解释……王队差不过多了三个月才恢复，然后是联盟法庭的审判，精神力失控时人是没有意识的，实际情况又没人能说明白，王队对联盟有卓越的功绩，队里也少不了他，所以争了半天最后判他剥夺一切原有功勋、在职查看、定期提交个人动向汇报，他……现在还是在监察期的。”
叶修慢慢地，从胸腔里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可是这非但没给他带来任何轻松感，心里反而感到愈发沉重。
“谢了，我……”他想了想，“我觉得，我应该找他谈谈。”
“短时间内应该是不行了，”苏沐橙一摊手，“王队接替周队去斯提克斯河北驻地了，要一个月才换防回来呢。”
叶修微微蹙起眉，他刚想说些什么，却猛地转头看向半开的窗口，眼神骤然变得冷冽锐利，像一柄淬了毒的尖刀，有如实质。
他低喝了一声：“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