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叶】夜开荼靡（1）
#吸血鬼paro
#在我把原来的提纲和存稿补回来前会一直更它，放假时间每日一更
卷一·似是故人归
【1】断翼的吸血鬼
“那里！他在那里！”
“快！他在那边！”
“跟上！”
“放心，他跑不了的！”
“银子弹！银子弹用完了！”
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踏破了独属于森林清晨的静谧，沉重的皮靴拍打在掺杂着细碎杉木枝和幼嫩草茎的土壤上，没有多少灰尘扬起，倒让原本挂在树枝上打盹儿的灰松鼠吓得睁圆了眼睛，随即惊恐地吱了一声，窜入枝叶间没了踪影。
这一行约莫有二十人，清一色地穿着黑色长风衣，腰间挂着皮质的枪套，前襟扣得严实，银色排扣在熹微的晨光下不时闪过一道道明亮的光，像是划破黑夜的犀利锋芒。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右胸前挂着的一枚红色十字架，即使是在昏暗无光的树影里，依然会散发出犹如火焰般的烈烈辉泽。
他们在奔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穿梭在林间犹如追捕猎物中的矫健猎豹，期间不时响起弩机机括的弹动声和离弦之箭的破空声响，间或因着是否命中而传来一两声失望或惊喜的叫喊。
他们也的确在追捕猎物，在前方距离他们不到百米的地方，一个被宽大的黑色斗篷遮的严严实实的身影正急速地躲闪在树木之间，其行动之迅疾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用肉眼只能分辨出一道滞留在空气中的残影，相比于追捕他的那群人不知快了多少倍，但他似乎力有不逮，每隔一段时间就不得不扶着树急喘片刻，因此他始终没能彻底甩开身后的追兵，两者间的距离却在一点点拉近。
“杀他，”奔走在队伍最前端的青年人没有因为那语气惶急的告知加快速度，反而停下了原本疾驰的步伐，恰好停在光亮的地方，一头金发被朦胧的晨光晃出光晕，映亮了他一双满是自信和傲气的双眼，连着他的声音里也满是倨傲和不屑，“根本就不需要再用银子弹，我这一下，就足够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反手解下了一直背在后背上的一件长物，揭开已经在疾跑中散了一半的鹿皮套，露出通体漆黑的长杆。那黑色实在奇特，即便有光照在上面，却不见任何光亮，仿佛光芒一落其上便被吸收殆尽，直到完全被拿到面前，才能叫人看出来那居然是一柄长矛。
连矛尖都是不见星点光亮的黑色，却如深渊坠石，叫人不敢直视。
青年握着矛柄中段在手里掂了掂，眯着眼看了看前方几乎要消失在森林里的身影，忽的抬臂摆手，将腰身拉成一张满弦的弓，然后猛地松手，将长矛投掷出去。
长矛脱手，比那离弦之箭更为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散在林间的人见状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含着赞叹的惊呼。
尽管斗篷人有所察觉，并下意识地做出了躲闪，但那长矛的速度实在太快，转瞬间便奔袭而至，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左肩，黑色的矛尖穿破血肉，生生从身前透出。
“唔！”斗篷人一个踉跄跪倒在满是露水的灌草间，发出难以抑制的痛苦呻吟，低头间一缕银发从兜帽边漏出，一夜的雾水早已沾湿了他的头发，顺着发丝成串地往下滴落，不亚于路边那挂露的野草。
原本以他的恢复力来说，这种穿透伤算不了什么，可是质地特殊的长矛不但阻止了伤口的痊愈，而且向着四肢百骸扩散着能让人咬碎牙关的灼热疼痛，如同沸油入水，几乎叫人疼的失去知觉，斗篷人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因着这过分的疼痛再度将自己摔在了潮湿的草丛上。
这一会儿功夫，落在后面的队伍三三两两都围了上来，手中淬了圣水的匕首、端起的弩机，纷纷指向这个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
“传说中的血族亲王，也不过如此。”有人忍不住就开口道，语气中讽刺与蔑视皆有。
“还是孙队厉害。”队里有人则趁机献谄媚，转向缓缓走来的高个子金发青年道：“就算是血族亲王，在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还不是跑的跟丧家之犬一样。”
青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脸上的得意之色却难以掩饰。
“应当就是喻文州，这回抓住他，相当于抓了那群吸血鬼大半个脑子，我们可立大功了。”一个紧跟在青年身边的男人更沉稳些，没显得喜形于色，却依旧忍不住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
晨雾散去，太阳已经出来了，千万缕金色的光芒自东方洒落，穿透婆娑枝桠，投射在森林间正艰难喘息的人的背脊上，黑色斗篷特质的丝缎像少女披落的长发，反射出无比柔顺的光。
对于人类来说满是希望与温暖的阳光，对血族来说却是致命的，即便有斗篷的遮挡，喻文州仍从喉间滚出一声闷哼，大概除了长矛那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其他伤口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阳光对他造成的伤害，而这大半夜的逃亡，即便血族有着极为出众的体力，也已经快到了极限。
可喻文州偏偏还是动了，右手越过肩头，反手握住血肉外的矛杆，忍着那钻心的疼痛，猛地向后拔出矛尖，顺势将长矛向一边甩去，他的动作过于猛烈，以至于带出一片浅红色的喷薄而出的血雾。
但与此同时，他伸出斗篷的，纤长苍白的手也落在了清晨的阳光下，不详的黑色灰烬如跗骨之蛆，瞬间笼罩在他的皮肤上，并随着他扬手的力道剥落下来，在晨光中抛洒成飘飘扬扬的黑色雾气，只此片刻，那只手竟被蚀去了一半的血肉，剩下的也是暗沉的颜色，并且还在不断化为黑色的尘霭。
这一拔一抛完成在顷刻之间，几乎是长矛尚未落地，喻文州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众人在惊骇到以至于未能反应过来的间隙里，身后猛地展开了一对无比巨大的蝠翼，过于强大的气流夹杂着血族的力量将周围一片人掀的人仰马翻，连被叫做孙队的青年也无法承受地伸手挡在眼前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单膝跪倒在地，被这当胸一击撞得胸闷气短，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不！但那并不是一对完整的翅膀！
反应过来的人在看清面前的情况后，惊吓之余又多加了一层震惊，几乎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并不是每一个血族都是可以拥有翅膀的，只有血统纯正并且力量极为高强的血族，才能够凝聚出一对蝠翼来，于此同时也带来了成倍上升的战力，如今的血族中能凝出翅膀的人绝对两只手能数的过来，它同瞳色一样，是血族力量和地位的证明，也是想要都要不来的至高荣誉。
喻文州，作为血族中现存的四大亲王之一，自然本该有一双极为美丽有力的翅膀的。
而如今……
那对强健有力又精美到几乎是艺术品的蝠翼只剩下了右半边，左翼连骨架和肉膜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光秃秃的一小截骨根，参差不齐的骨刺突兀地呈现在断面上，任谁都能看出被硬生生地残忍折断的痕迹。
这好比是人鱼断尾，猛虎拔牙，惊的一众人都懵在了原地，有的甚至忘记要从地上爬起来。
喻文州趁着这一个空隙，拍打蝠翼向前迅速窜去，缺少了半边翅膀让他只能跌跌撞撞地飞到几米的空中，还因着不平衡几起几落，不断撞在树干上，震得杉木叶簌簌直落。斗篷遮不住巨大的蝠翼，暴露在阳光下便让仅存的右翼不断被灼伤，肉膜上很快出现了大大小小成片黑色灰烬，尽管遮盖在兜帽下的脸庞已经几近虚脱，而且这个方向究竟通向哪里喻文州自己也并不清楚，但他依旧决然决绝地向前冲去。
金发青年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草丛中的长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下令道：“追！”
这一次的追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经过了大半夜的追赶，喻文州已经从森林的中心几乎被逼到了森林的边境。
“前面没路了！”
有人在喊。
“是断崖！没路了！”
“前面是断崖！”
喻文州停住脚步，停滞在崖边的身影处处透露出绝望，身后的人却面露喜色地再度围了上来。
“喻文州，你跑不了了！”金发青年被先前的狂言打了脸，又多追了这么久，面色十分难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喻文州看了一眼脚下，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高大的杉木郁郁葱葱的冠顶，绵延起伏，直至天际，先前他刹住脚时不小心踢下去的小石子落的悄无声息，可想这个断崖的高度是多么惊人。
不跳，只能被血猎猎杀或者生擒；跳，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九死一生。
喻文州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
如果他的翅膀还在的话，这点高度又算什么呢。
如果不是为了回魂法阵，他又何须生生折断自己的左翼呢。
如果叶修还在的话……又怎么需要他们百年如一日地维持回魂法阵呢。
可是没有如果。
喻文州微微一笑，在身后的人逼上来的那一瞬，纵身一跃。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带来断崖上声声惊叫，兜帽被风掀起，露出一张皮肤惨白却格外英俊的脸庞，他眼睫微张，泄出的星点瞳色比鲜血还要艳丽。
风扬起他银色的长发，发梢绕在耳畔，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
被誉为血族第一智者的亲王喻文州，逐渐暴露在并不灼烈却已经足够致命的阳光下。
大概只能到这里了吧，他在逐渐消散的意识里模模糊糊地想。
可是叶修，我还没能把你找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