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邱叶】复活（13）
【复活】（13）
只有肚子饿的时候，吃东西才有益无害，同样，只有当你心里有爱的时候，去同人打交道才会有益无害。——列夫托尔斯泰《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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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城警局总控大厅。
“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局长的声音隔着无线电波都能感受到那排山倒海般的怒气和难以置信，邱非加上实习在局里已经待了四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一贯圆滑的跟个球似的局长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现在他心思不在上面，甚至顾不上被震的发麻的耳朵，青年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这会儿依然感觉不到困倦，只要稍一合眼，他就能看见叶修站在客厅中间看着他的单薄身影。邱非攥紧了手机道：“就是视频里的那样，喻文州囚禁了叶修前辈，并且对前辈实施了强迫……性行为和毒品注射。”
站在邱非旁边的技术员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生生掰掉了嵌在桌边的防护条，默默离这个满身杀气的青年远了一点。
“前辈给了我一个芯片，F城的同事已经读取过内容了，”邱非拿起放在手边的几张纸，指腹摁在雪白的纸面上，晕出一片血痕，可他浑然不知：“里面有一张代号为’东山’的毒品交易线路图，包括详细的藏毒和接头地点，前辈还提到，大概在这个月19号，也就是五天后，会有很大分量的一批毒品沿着这条线路入境，并且会在喻文州的掩护下进行分销。”
他不等局长发话，接着说道：“我觉得这是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东南几省这几年缉毒都没有取得很大成效就因为这些交易都在喻文州的庇护下，喻家几代都是毒枭，自然会有很多门路，如果这一次被他们跑了，喻文州又已经有所防备，下一次就更难抓住他们的行迹了。”
“你等会儿，”局长深深吸了口气，“这么件大事，你不准再擅自行动！听到没有！”
邱非没吱声，局长一听就知道他的轴劲又上来了，联想到这小子当初一声不吭地就跑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在F城待命，我安排个熟悉那边情况的老人过去指挥行动，”局长不容反驳地下令道，“这次恐怕光靠缉毒大队还不够，我会向上打报告，看看能不能协调武警配合你们的行动，但不管后面怎么安排，现在都不许轻举妄动！尤其是你小子！你要是不想叶修把命都折在里面，就在那给我好好待着！”
“是。”邱非低声说，虽然不甘，他也深知不能再出差错，这一次叶修用这种方式护住了他，下一次呢，难道他要害死叶修吗。
青年挂了电话，痛苦地抓住头发，颓唐地在控制台前坐下，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放了杯水在桌上，不敢打扰这个深陷自责中的年轻刑警。
现在不是愧疚和难过的时候，邱非努力把自己的心思从泥淖里拔出来，他甩了甩头，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叶修传出来的信息上。不知道叶修到底采取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然弄到了如此详尽的材料，如果能够顺利将这批毒品拦下并且将涉案人员一并抓获，后继再捣毁各个窝点、处理掉喻文州，那这条毒品线就相当于彻底毁了，就算还有所遗漏、有死灰复燃的可能，那怎么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他尚且管不了那么多。
喻文州，邱非从手底下抽出另几张纸来，还有些事情他没来得及在电话里跟局长汇报，那就是关于喻文州和蓝雨的。
叶修在芯片里存了个文档，里面详细记录了喻文州犯下的每一桩血案。
喻文州从六年前开始接手这条毒品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条原本应该掌控在喻家的手里的交易线已经易了主，被划在一个越南人的手下，喻文州当年不过十六，要抢回这条线掌握实权自然采用的不是寻常的倾轧手段，而是一路踏着鲜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条条一桩桩看得邱非直皱眉，喻文州只凭借一把匕首和一把枪，先混入了交易线，然后摸到了那个越南人的据点，用暗杀的方法解决掉了对方窝点里的一众人，最后一把火焚毁了一切，但在此之后，他没有把精力放在毒品上，反而泄愤般处理了这条线上大部分毒贩，并且不知为何，他两年后雇佣一伙境外雇佣兵，杀掉了F城一个李姓的人家，除了一个在外的儿子，一家四口全部死亡，手段之残忍让人瞠目结舌，仿佛两者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也是在那以后，喻文州平静了下来，靠手上的毒资建立蓝雨，并在短短几年内将蓝雨发展壮大，直到现在成为F城首屈一指的集团，他手上的毒品交易也一直潜伏在水面之下，没有闹出更大的动静。
最令邱非意外的是，蓝雨在这一趟浑水里居然真的是干净的，或者说虽然它发家的钱来路不正，但是经营和运作上的确是合法的，从始至终毒品交易都只和喻文州一个人有牵连，蓝雨本身从职工到法人，无人与毒品有关，难怪邱非想尽办法也没能找出蓝雨的一丝纰漏，因为它根本就没有问题！
想必蓝雨是喻文州留下的后路，以后万一金盆洗手，他也能风风光光地当个董事长，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辈子。邱非在心里呸了一声，想得美，不会让你得逞的。
叶修除了这些资料，还附上了几个接头毒贩的个人信息和常去的几个据点，在最后，他特意写了一句：不要有所顾忌，执法严明，但也不要伤及无辜。
邱非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还有五天，这次行迹败露，喻文州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前辈。
他怎么能不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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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火苗在瓷白的锅底缓缓跳动着，橙色和蓝色交织，慢慢烘烤着这一小方空间。锅里的水咕噜噜地冒着小泡，把小汤圆顶在水面上挤挤嚷嚷地翻腾着，表面的糯米粉经沸水洗涤后变得光滑柔顺，却没有失去原先肥嘟嘟的视觉效果，很是讨人喜欢。喻文州看着差不多了，把一瓶刚开封的米酒倒在一个碗里，然后用漏勺将小汤圆一勺勺舀进米酒中，滚烫的食物点燃了澄澈冰冷的酒液，最终一同归于恰好的温热里，喻文州用勺子盛了一口送到嘴边，仔细品了品，确定温度正好，汤圆没有太多显得腻味，酒也没有太多显得浓烈，这才端着碗向楼上走去。
卧室门口站着两个保镖，见到喻文州上来，其中一个伸手推开了门，露出了里面唯一亮着的一盏灯和坐在灯光边缘发呆的男人。
叶修又重新被囚在了房间里，大概是有了“越狱”的前科，或者是喻文州对他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宽恕与容忍，这次他直接被反剪着拷在了床上，别说活动了，连换个姿势都很困难。
听到响动，叶修往这边看了过来，看着喻文州在床沿边坐下，把头偏到了另一边。
喻文州并没有被他的冷漠打击到，反而笑了起来，用哄孩子一样的口吻说：“老师，吃点吧。”
叶修不理他。
喻文州垂下眼，慢慢地用勺子盛上几个汤圆，抬起手：“是现在吃，还是要我给你打点氯胺酮（注：“迷X药”的主要成分）给你灌下去？”
叶修动了一下，片刻后慢慢转了回来，喻文州把勺子递到他嘴边，一点点喂他吃下。
火候正好的汤圆配着淡淡的米酒清香，这曾经是叶修最喜欢吃的东西。
原来喻文州也记得。
“我们非得这样吗？”叶修怔怔地把食物咽下，垂下眼睫。
“不然呢？”喻文州笑起来，仿佛叶修问了个蠢话，“放你走让你抓我吗，还是我自首去领枪子儿？”
叶修不说话了，半晌道：“那这样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面对着各种危险，害怕被别人发现，这种无法坦坦荡荡的生活。”
喻文州对此嗤之以鼻般冷笑了一声：“老师，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生活吗？可生活是想要什么就是什么的吗？有些路是回不了头的。”
叶修一下被噎住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喻文州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两人都安静了一瞬，喻文州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锁屏信息上是一条来自无归属地的陌生号码的新消息：这次怎么要这么多？
喻文州面无表情地点开，回过去三个字：大客户。
很快对方又回复过来，依旧是个问句：时间也太紧了。
喻文州挑挑眉，手指动了动，还是三个字：三倍价。
像是预料对方不会再有疑问一般，他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收了起来，但是刚才与叶修的争执遭这一打断也没办法继续进行了，喻文州重新端起碗，默默地喂叶修一口一口吃掉，两人一时间都没再开口，直到碗里的食物见了底，喻文州才把碗放在一边，抽了张湿巾给叶修擦了擦嘴。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和老师心平气和地谈过，今天有空，不如我们聊聊吧。”
叶修皱了皱眉，不知道喻文州这又是来哪出，但无疑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默认了喻文州的提议。
喻文州也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靠在了床背上，这样看起来，两人几乎是并排坐在一起的，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竟有些亲密无间的滋味。
“你肯定很想知道，当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后来又怎么来到了F城。”
叶修点点头，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相见以来喻文州的抗拒心理又让他一直没能问出口。
喻文州笑笑，将目光投向对面空白的墙上，像阐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般，声音有些虚无：“这个要从很久之前的事情说起了，喏，喻丰成在鼎盛的时候，东南亚的毒贩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然后是喻墨，虽然形势上差了点，但干的也不算差。”
这些叶修都很清楚，于是他没有说话，然后他就听着喻文州悠悠地说：
“但喻家上一代的毒枭不止喻墨一个，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喻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