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映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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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邱叶】复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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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12)



他对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饱含着泪水,有好的泪水,也有坏的泪水。——列夫托尔斯泰《复活》



31

邱非被两个保镖反拧着胳膊,押着跌跌撞撞地带到了客厅里,另一个不耐烦地对着他的膝弯踹了一脚,把一把上了膛的枪顶在了青年的额头上。

“文州,你听我说,”叶修跟在后面被喻文州拉进来,急的眼睛都红了,哑着嗓子辩解道,“邱非跟我们的事没关系,你放他走。”

喻文州面无表情,跟没听见一般,只是一味往前走,保镖没得到他的授意,便按照一贯的程序来,压着邱非的肩膀,强迫他跪下。邱非的眼神冷的能滴出冰渣子来,刚在打斗中青年也不是须发无损,颧骨上就印着一大片渗着血的红痕,上衣也被扯开了条口子,看起来很是狼狈。纵然一肚子的怒火和不服气,邱非也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更已经因为冲动在喻文州手上吃了一次亏,决计不能再犯一次傻,于是他顺着保镖的力道缓缓跪了下来,由着身后的人将他拷了起来。

“不,别这样。”叶修见状极力想要也跟到这边来,却被喻文州一把拉住,后者如法炮制了邱非方才的动作——握住叶修的手腕,不容争辩地拉着男人走到沙发边,半强迫地摁着他坐下,自己随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文州……”叶修有些无力地挣扎着,短短时间里他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最后却只唯独剩下一个——他不能让邱非折在这里。于是男人毫不犹豫地飞快说道:“是我找他来的,你这些天不在,我想办法联系了外面。”

“前辈!”邱非猛地抬起头,睁圆了眼睛。

喻文州像是没看见邱非快要吃人的眼神,掐着叶修的下巴迫使对方靠近自己,当着一众人的面,狠狠地吻住了男人的唇。

“唔……”叶修吃惊地睁大眼睛,随即唇上传来刺痛——喻文州这不是在吻他,分明就是在咬他,一口下去他就觉察出了血腥味。

“喻文州!你放开他!”邱非挣扎着要站起来,被两个保镖压着肩膀生生摁了下去。

喻文州当邱非不存在似的,拿拇指蹭掉了叶修唇上的血迹,微笑着看着男人,说出的话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恶意:“老师,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要跟着别的男人走呢,我难道——”

他拉长了语调,轻轻地眯起了眼睛:“满足不了你吗?”

“你他妈!”邱非暴喝,几乎要跳起来去把喻文州揍翻在地,后面两个保镖一时间都没能压住他,又添了两个上来,死死把人扣在地上,上半身紧贴地面。

叶修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他挣开喻文州的手,撇过头去不看面前的人,心里苦成一钵黄连汤。他不明白喻文州为什么非得这样做,不过几日不见,青年原本尚且隐忍的恨意变得露骨起来,根根都能扎进自己的心里。

他怀着最后一点毫末般的希望轻声道:“跟邱非没关系,你放他走,怎么处理我都行。”

“前辈!你不能留在这!”尽管邱非被侧着脸压在地上,怒火却一点都没被压住,他拼命挣扎着:“喻文州你混账!他是你老师!”

“是啊……他是我老师……”喻文州微笑着,伸手把叶修刚在奔跑中拂乱在脸上的一绺头发拨开,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可我不再是他的好学生。”

咔哒。

像锁头里机括落下的微弱轻响,像脚下的浮冰碎裂的第一声动,叶修心里那点点希望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这更像是一个裁决,一个宣判,将他跟喻文州两人纠缠不清的道路分开了,叶修仿佛在一片虚无中看到了那两条交织之后的直线,去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除非有一方被折断,否则再也不会相交。

喻文州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不再是他的好学生,他也无法用那些个年幼的斑驳温情来撼动新一代的喻家家主,或者说,是东南沿海继承了喻墨衣钵的新一代毒枭,喻文州,注定与整个警方为敌。

叶修在这一瞬间只想把自己彻底蜷缩起来,空气都是冰冷的,冷的彻骨,他不想再让自己多一点点暴露在这难以忍受的严寒里。

但他不能,邱非现在在喻文州手上,他还不能被击垮,叶修稳住心神,抬起了眼睛。在这一个瞬间,喻文州也清晰地感受到了男人眼神里的变化,那是在极度的失望之后的顽强,像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上筑成的高耸城墙,坚不可摧。喻文州便知道,从这一刻起,叶修可能不会再将他当做自己始终挂念的学生,而是一个穷凶恶极的毒贩与杀人犯。

明明是按自己的期望发展下去的,喻文州还是觉得心里骤然一疼,他赶紧垂下眼,掩饰自己不经意间表露出的失落情绪来。

“你想怎么做?”叶修平静地问,“杀了邱非?还是杀了我?”

男人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拉扯中被镣铐勒出红痕的手腕,把视线从喻文州身上挪开:“我想应该不会,你还没被警方关注到,没有必要动邱非引起不必要的后果……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上我吗?上几次你肯放了他?”

是了,喻文州在心里轻笑,这才是他的老师,这个男人有着叫人难以直视的光芒,他冷静、睿智,不然何以四年潜伏,硬是没让喻墨看出一点点破绽来,甚至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前辈你胡说什么!”邱非吼道,又一次竭力挣扎起来,有汗水从额角滑落,从他脸颊上的伤口上经过,水珠中的盐分腌的伤口一阵细小的疼,却又并不致命,像极了邱非现在进退两难的处境。

喻文州不紧不慢地上下打量了邱非一阵子:“邱警官算起来还是我师弟了,我们聊过,他挺合我眼缘……不如……”青年勾起一个魅惑的笑来,朝一个保镖抬了抬手:“去把东西拿来。”

“等等,你们俩见过?”叶修听出了话中的隐含意思,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久之前,”喻文州饶有兴趣地看着叶修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怎么了老师,你找他过来,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叶修咬牙,正想着要怎么圆过去,邱非却突然开了口。

“是我查的你,”青年一字一句地说,“跟前辈没关系,你有什么冲我来,而且前辈已经辞职了,你要拿个人当人质的话我更适合,你放前辈走。”

“邱非!够了!”叶修厉声喝道,“胡说些什么!”

喻文州挑挑眉,没什么诚意地拍了几下手:“真是一场好戏,该给你们鼓鼓掌,师徒情深呐。”

这句话的讽刺性实在太大,叶修神情复杂地看了喻文州一眼,青年却吊儿郎当地冲他笑了笑,似乎什么都不曾放在心里。

去拿东西的保镖正好这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支药剂瓶和一个未开封的注射器,药剂瓶里浑浊的液体随着步伐的晃动在瓶身划出微小的波纹。

叶修瞳孔骤缩,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怎么能不熟悉这个东西呢,从十六年前开始查喻墨的毒品线开始,再到几天前他跟喻文州动手,哪一次没有这个小小的却致命的东西存在。

喻文州要干什么?!

[邱警官算起来还是我师弟了,我们聊过,他挺合我眼缘……不如……]

“不行!”叶修失控地吼出来,几乎同时向拿着托盘的保镖扑过去,但喻文州动作更快,他一侧身便拦在叶修身前,一手扯住叶修腕上的镣铐,一手狠狠劈向男人的颈侧。

“唔!”叶修痛哼一声,头重脚轻地栽在了沙发上,眼前飞起无数黑的白的光点,一时间没能再爬起来。

邱非一眼看见了托盘上的东西,立刻就明白喻文州要做什么了,静脉注射,足够量的话一次就能染上毒//瘾,他在警队时间不长,却亲眼目睹过有多少人因为这个东西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生不如死。

青年前所未有地剧烈挣扎起来,他宁可喻文州弄死他,也不想沾上一点点毒瘾。

但事实并不如他所愿,喻文州扬了扬下巴,吩咐一边的保镖道:“摁好了,腾他一只手出来。”

于是又有两个保镖领了命上来,把邱非身后的手铐打开,将他的左臂按在前方的地面上,撸起了他的袖子,另一个人则熟练地拆了注射器,把药剂瓶里的液体抽了进去,走到邱非身边,蹲了下来。

邱非目眦尽裂却又无可奈何,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挣脱六七个人的钳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亮的针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住手,”叶修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伸手拉住喻文州的衣袖,“文州,求求你住手。”

他声音不大,有着掩饰不了的哀伤和痛苦,拉着衣袖的手指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它的颤抖与冰凉。

针尖已经抵在了邱非的皮肤上,喻文州垂下眼:“等一下。”

保镖停了动作,扭过头等下一步指示,邱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爆开了,一下一下捶打在地面上,犹如擂鼓。

“让我替他,如果非有个人要被注射这些东西,让我来,”叶修抬起头,凄凉地笑起来,眼里是挡不住的泪光,“文州,看在我们好歹有过四年共同生活的份上,放过邱非。”

喻文州垂着头看叶修,不说话,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保持着自己冷漠板正的姿态。

“求求你……”叶修说着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喻文州一把弯腰扶住了男人,心里如翻江倒海,又酸又疼。沉静了半晌,他说:“可以,你替他,我就放了邱警官。”

青年像被电到一样抽回手,他坐回沙发里,翘起二郎腿,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不过,你得自己来。”

“好。”叶修微微颔首,拿着注射器的保镖站起身,双手捧着把注射器递了过来。

“前辈不要!让我来!你住手!让他给我打!前辈!”邱非简直要疯了,挣扎在地毯上留出一片一片的压痕,他喊得太厉害,到最后叫劈了嗓子,都发不出声音来。

叶修挽起袖子,抖着手把注射器对准自己,一点点把针管推进皮肤里,又把针筒里的液体一点点推进血管里。

“不!!——”邱非痛苦地闭上眼,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喻文州转过头不去看面前的两个人,不论是痛哭失声的邱非,还是面如金纸的叶修。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帧数,短短的几秒钟,却如同几个世纪那般漫长,叶修终于把液体都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把注射器扔在一边,定定地看着喻文州:“放他走。”

喻文州像是累极了般,拿两根手指托住额头,闭着眼睛一挥手:“我说话算话,送邱警官出去。”

“等等,我想跟他说两句话,”叶修又出声道,“权当个告别。”

喻文州睁开一只眼看他,叶修虽然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却再度平静下来,平静里透出点心如死灰的意味来,仿佛刚才那番央求已经耗尽了他的整个灵魂。

“行。”

叶修绕过沙发走到邱非身边,保镖们松开青年,往后退了两步,但依旧警觉地围成一个圈,枪口依旧对准着包围圈内的两人。

叶修跪下来,抱住泪流不止的青年:“我没事,没事,不要哭了……邱非,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哭,也不要总是单打独斗……”

“前辈……”邱非哑着嗓子把叶修抱紧,泪流不止,是啊,还有什么比无能为力更让人痛苦不堪呢,“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邱非,”叶修轻轻地拍着邱非的后背,又抚上他的头发和后颈,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你走吧,时机不到,不要再来了。”

“前辈……”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差不多了吧,”喻文州站起身,冷冷地打断两人的低语,“还有完没完了。”

叶修神色黯淡地松开邱非,站起身来,退到了一边。

邱非再度被两个保镖夹着往门口走去,青年努力转过头,就见叶修站在客厅中间,轻飘飘的像一张纸,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被风吹走。他想要伸手抓住远去的人,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仍旧越来越远,直到视线被完全隔绝,于是他忍不住喊道:“前辈!我会回来的!你等着我!”

邱非被丢垃圾似的推出了别墅大门,出人意料的是,喻文州居然也接着走了出来,邱非愤恨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眼里一片血红:“喻文州……”

“呵,”喻文州看了他一眼,突然发难,一把拧住邱非的手臂,在后者措手不及时一个背摔,把人面朝下反扣在地面上,然后一把掐住了邱非的脖子。

邱非在挣扎之余只听见喻文州冷冷地说:“邱警官,我今天放你走,完全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你最好别那么轻举妄动,毕竟……”

他笑起来:“我的格斗术可也是老师教的,真动起手来,还不知道是谁赢呢。”

说完这话,喻文州又毫无征兆地松了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一边目瞪口呆的保镖招了招手:“走吧。”

邱非好半天才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疼到发麻的肩膀,他最后看了一眼别墅,咽下心里的苦楚,恨恨地咬了咬牙,疾步离开了。

他一路狂奔,直到离开了东湖区,街上的行人变得多了,商业也开始繁华起来,邱非才钻进路边一家购物商场里,随便从衣架上拎了两件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衣服随即被扔在了高凳上,青年的表情凝重而急切,用手指在自己的衣领上一点点摸索。

他对于失败,并非毫无准备。

很快,从衬衫最上面的一粒扣子上,他拆下来一个米粒大小的黑色金属块——那赫然是一个针孔摄像头!

邱非把它放在一边,继续向领后摸索。

叶修手指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他的发梢上,伴随着旁人无法察觉的按压力度,像是爱抚,也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不要总是单打独斗……]

[时机不到,不要再来了……]

他摸索到后领的内翻的褶皱下忽然顿住了,然后小心地用手指从里面夹出一个硬物。

邱非把东西拎到眼前一看,瞬间睁大了眼——

那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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