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映象

想要亲手为你加冕为王

【喻邱叶】复活(11)

【目录】



【复活】(11)



人们总是习惯用一种特性去评价一个人,比如说善良、聪明、热情、冷漠,但是人哪能是一成不变的呢?就像是一条河流,有舒缓的时候,也有湍急的时候;有清澈的部分,也有污浊的部分;有的地方冰凉,有的地方温暖。——列夫托尔斯泰《复活》



29

徐景熙的处方药和半昏迷状态下的睡眠起了作用,叶修在第三天终于退了烧,期间醒了一次,就着喻文州的手喝了点水,很快又睡过去了。

喻文州不是没有疑惑过,叶修的身体素质和一身的本事早在十几年前他就见识过了,如今男人三十出头,各项指标都应正是巅峰,却为何反而显得有几分孱弱,他原本只是疑惑,不过现在却是彻底知晓了。

这几天喻文州几乎没从床边离开过,屋里的温度调到适宜,窗帘都严密地拉了起来,只有一盏灯罩上缀着流苏的床头灯散发着橙黄的暖光。青年坐在床沿边,如同雕塑般一连几个小时都一动不动,他仔细地端详着男人不算安稳的睡颜,目不转睛地看着,像是要透过这短短的凝视,看透附着在这个人身上他所有不曾参与的时光、不曾知晓的故事。

徐景熙送过来的诊断书和CT扫描结果就摆在离他手不远的椅子上,似一张审判书,又像薄薄的却锋利的刀,来来回回把他的心切开千百回。聪明如他,放下了足以蒙蔽理智的激烈情感,再将手上所有的线索一一拎清,怎么会想不到十多年前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再一次痛的死去活来。

喻文州俯下身子,温柔而虔诚地吻了吻叶修的脸颊。

真是讽刺,自从他们再次见面以来,平和安详的时候大多数是一个人醒着、另一个人睡着,两人都醒着的时候端的是明里暗里的冲突。

喻文州轻轻地合上眼,叹了口气。

像是暴雨停歇后的清晨,那团笼罩在他心头十多年的乌云被骤来的雨打得烟消云散,露出那片多年未曾展露真颜的心田,纤弱的碧草和柔嫩的野花挂着未干的水珠,在风中轻轻地摇。

没有光的时候,乌云就只是乌云,有光的时候,乌云是镶上了金边的风景。

而现在,连乌云都没有了,他又一次站在光下,才发现他的老师从来都不曾走远。

走远的只是自己而已,喻文州想起黄少天临走前交给自己的东西,心里沉了沉。按照计划,他应该再过个几年十几年才走到这一步,起码不会让蓝雨也牵涉其中,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他精心筹谋了,叶修来之前可能做过什么,所以被他扣在这里这么久警方还没有大的行动,可邱非的出现就意味着叶修的布局并没有完全奏效,只要有一个缺口打开,滔滔洪水便会倾盆而下,一旦叶修的遭遇被人知晓,引起的绝对是轩然大波。

这是他的变数,亦是他的机会。

喻文州托起叶修的手——手腕上的锁链已经不知所踪——摁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他慢慢地开口,语气里几分苦涩几分释然:“老师,对不起,你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

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下,落在叶修露在袖口外的手臂上,随即滚落进被褥里,只留下一个不甚明显的水印。

“我真的……好高兴,可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喻文州喃喃道,他的目光随着声音变轻而逐渐沉下去,似三千弱水,鸿毛不浮,飞鸟折羽。他弯下腰,拎起一个一直放在床脚的长的酷似收纳盒的黑色箱子,然后轻柔地揭开叶修身上的被子。

卧室里刻意调得昏暗的灯光只能勉强照出箱子里那些东西的轮廓,虽然叫人不能看得很清楚,但是那些冰冷的光泽和残酷的棱角处处暗示着它们不详的用处。

镣铐,带倒刺的颈环,夹棍,尖刀,长鞭……

那是一整套的刑具。

幸运这种东西总是有限的,用了一次,可能就再也不会有了。

遇见叶修,大概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幸运。

喻文州心想,老师,我与你注定无缘。



30

邱非像一只敏捷的猫,贴着墙根无声地绕到那个黑衣保镖的身后,闪电般地切在他的后颈上,同时出手捂住他的口鼻。

受压迫的中枢神经和手心里沾着乙醚的湿巾同时发挥作用,五大三粗的男人闷哼了一声,倒了下去,邱非准确地把人架住,避免他倒地弄出更大的动静,然后趁其他保镖还没有发现异常,迅速把人拖走了。

五分钟后,一个与保镖打扮无异的人出现在原来的位置,墨镜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脸庞,只是比原来的男人略瘦了几分。他如同巡视般,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转到了别墅后方的偏门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叶修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喻文州了,连原先时不时出来冒泡的黄少天也一并不见了踪影。

昏迷前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楚,喻文州的怒火和眼泪无一不像是滚烫的烙铁,一点点烙在他的心上,剖心挖骨之痛,也莫过于如此。

他没有什么怨恨,甚至都没有什么力气去气愤,他只觉得很累很累,在疲惫里还多出了一些自暴自弃的放纵来。

不过那场噩梦般的性事似乎并不足以让喻文州消气,叶修醒后发现自己的境遇变得更加糟糕起来:原来只是手腕上有锁链,现在锁链换成了长不及尺的镣铐,连脚腕上都多出了明晃晃的钢链,另一端被扣在了固定在地面的铁环上,他的活动范围由这栋别墅变成了这间卧室,最远只能去卧室里的洗手间。除此之外,叶修也敏锐地发现了别墅周边多出了些巡查的身影,24小时都不曾间断过。

喻文州没短他吃喝,都由着不认识的人送进来,而且每次来人都不重复,像被嘱咐过一般,只是做事,一言不发,这下他连个能交谈的人都没有了。

他也无心找人交谈,只是沉默地窝在被子里翻看手中的杂志,偶尔发会儿呆。

不是什么假面被撕开后都会迎来心平气和的促膝长谈与冰释前嫌,陈年的伤口难以愈合,再度揭开也只能换来主人恼羞成怒的遮掩,就像叶修跟喻文州的交锋,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叶修不太愿意去想未来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那些被明目张胆地摆在桌上、挂在墙上的狰狞刑具,是警告,也是提醒。

自己大概会被囚死在这座屋子里吧,叶修有些难过地想,作为禁//脔或者别的什么,光棍了三十多年,居然在自己学生手上万劫不复,当真是世事难料。

所以当卧室的窗户忽然发出声响时,叶修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抬起眼,深深蹙起了眉,就听着窗外的动静渐渐变大,带着些许水汽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拂动着厚重的垂质窗帘,如同荡漾的水波,然后窗帘两侧合缝处被掀开一条缝,一个人影闪了进来,顺手摘掉了脸上大到过分的墨镜。

四目相对的那一个瞬间,叶修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像做梦般动了一下嘴唇,发出震惊到茫然的空洞声音:“邱非?”

青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蓦然就红了。

叶修好像更瘦了,素色的家居服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看似温馨柔软的被褥间间或翻出一截冰冷的锁链,像蟒蛇对待猎物一般,将男人紧紧缠绕束缚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勒断他的骨头。

几种情绪劈头盖脸得打下来,找到人的松了一口气,看见他被如此对待时的怒火还有满心满身的心疼,让邱非几乎窒息,他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扑了过去,用力地把男人抱在了怀里。

叶修还在巨大的茫然中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邱非的背,习惯般地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了。”

邱非噙着泪闷闷地笑了起来,把男人抱得更紧了。

傻瓜,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啊。

他抱了好一会儿才松手,既不舍又疼惜地在男人后背上来回摸了几遍,才肯将脑袋抬起来。

一侧头,他看见了叶修后颈上鲜明的齿痕。

那是一个结了痂的完整的齿痕,带着惩罚的、占有的和情色的意味出现在男人的后颈上,一部分延伸进领口——这个极为私密却又公开的地方。

邱非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余光一瞥,又瞧见了叶修脖子上没褪尽的瘀青,他什么都没有想,手却不受控制地擅自行动起来,在叶修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掀起了他衣服的下摆——

青紫的指痕已经变浅即将消退,但它们毕竟仍是存在的,印在男人的腰侧洁白细腻的皮肤上,深深浅浅,纷乱的一片,足以窥见当时那人的疯狂。

邱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何况他的职业决定了他会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闲暇时他给隔壁的扫H大队搭过手,看过不该看的片,甚至抓过现场版,所以他都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便知道叶修身上的那些痕迹意味着什么,而能在喻文州的私人别墅里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怒火自心底升腾而起,瞬间就把他整个人燃烧成荒芜。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喻文州,他一定要杀了他。

他也的确这么说了,叶修有些难堪地从他手里抽出衣角,把衣服放了下来,手腕却被青年一把攥住,邱非发着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喻文州。”

叶修垂下眼,反手握住邱非抖得厉害的手,避开了这个话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不提还好,一提邱非简直觉得自己快气死了也快委屈死了,他反问道:“那前辈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就算是为了已经封档的旧案,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叶修凝视着邱非带着怒气与水光的眼睛,他太熟悉面前的青年,只消一眼,便知道自己特意遮掩下去的那些事必定是叫对方都挖出来了。他当初就是怕邱非刨根问底,又不想青年搅到这趟浑水中来,才想了个辞职玩失踪的馊主意,但他走得太急,没时间把那些资料都抹掉,只能祈祷着邱非好奇心别太重。

从事实上看,他低估了邱非对自己的依恋与执着,这个祈祷不如不做,但对着青年炙热的眼神,叶修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只能自己在心底叹气。

邱非见他不说话,也不追问,当务之急他是要把叶修带走。青年检查了一下叶修手腕和脚腕上的环扣,发现没什么其他机关,属于那种可以被技巧或者暴力拆除的弹簧镣铐,他站起身子,环视了一圈,看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脸色难看得吓人,强忍着怒意挑了把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长针,三下五除二地拆了叶修的脚镣,但是手腕上的镣铐是双保险的,除了锁扣,还有一个最古老但是极为管用的内嵌式搭扣,除非他把扣柄锯了,否则是打不开的,眼下没有这个条件,他只能低声对叶修道:“前辈,委屈你一下,到了局里再找人给你打开。”

叶修蹙了蹙眉,有些犹疑地说:“邱非……我……”

邱非闻声抬起眼看他,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疑问:你不想走吗?难道要任由喻文州这样囚着你吗?

也就在这时,未合上的窗户外隐约传来了嘈杂声,好像有人在喊着什么,而且动静逐渐大了起来,逐渐在向这里逼近。

看来邱非的潜入已经被发现了。

但青年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做决定,那眼神一开始是强硬的,到最后却又变成了请求。

他在请求他的前辈跟着他离开。

叶修咬咬牙,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喻文州,不如先出去另想对策,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邱非因为自己被困在这里。叶修拿起靠在身后的枕头,摘了枕套,拉开一侧的拉链,在枕芯里摸索了一阵子,把什么东西团进了手里:“走吧。”

他下床的动作有点急,牵扯到了身下的伤口,整个人都僵住了,邱非一眼便看了出来,狠狠地攥了攥拳头:“前辈,窗户这边不安全了,我们从正门冲出去。”

他紧紧握住叶修的手腕,甫一离开房间,迎面就是两个刚冲上楼梯的保镖,邱非一手撑墙,抬腿拧腰,把两个人当胸踢了下去、在楼梯上滚作一团,又被他一脚踢开,邱非这会儿心底满是对喻文州的怒火,正愁着无处发泄,便先拿着这些保镖出气,下手又狠又准。

叶修受制于手腕上的镣铐,只能被青年拉着跌跌撞撞地往下走。

喻文州的确给别墅加了不止一倍的安保,除去刚在窗户那边听到的人声不说,这一会儿冲进别墅里的就有七八个,但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吩咐过什么,这些保镖都没有配枪,而且对邱非护在身后的男人充满忌惮,连刀都没有用上,似乎唯恐将他弄伤。

但邱非就没什么顾忌了,他的格斗是叶修一手教出来的,虽然少了些经验,却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叶修估摸着蓝雨里他见过的人中,应该只有黄少天可以在跟邱非交手中占上风,所以保镖们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很是吓人,但真正面杠上,却没能从邱非手里讨到便宜,一路上被打得人仰马翻。

更对他们有利的是,保镖可能有很大一部分被邱非留下的痕迹吸引到了别墅后方,所以守在前面的人并不算太多,邱非反应很快,也无心跟人缠斗,拉着叶修一路狂奔,竟然真的冲出了别墅外围的包围圈,横穿庭院,眼见着就要冲出大门口。

铁铸的雕花大门在警报被触发后已经合上了,但仍可以通过门边的按钮打开,令人头疼的是正在缓缓落下的网状闸门,一旦完全落下就会通上电,到时候邱非就真的不得不考虑挑战一下战术极限,抱着叶修翻墙了。

拜托拜托,再快一点,邱非心里着急,步下生风,扑过去一把按下开门按钮,在电网下落的同时,大门又被强制再度缓缓打开。

邱非抬手挡住一个保镖的拳头,把人摔在地上,然后一把抱住叶修,赌命般地朝着两扇门交叉留出的狭窄空间里拧腰翻转,两个人如同砧板上被搓成长条的面团,无比狼狈地侧翻在地,连着滚了好几圈,掐在电网落下的前一刻,从门里逃了出来,电网几乎是擦着邱非的后背砸进了地面的轨道里,立刻通电发出了电流的嗞嗞声响。

“前辈!你没事吧!”邱非刚刚一直把叶修搂在怀里,尽量让自己去接触地面,但是事发突然,叶修身上似乎还有伤,他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安全,一停下便急急忙忙来确认。

叶修脑袋在地面上磕了一下,倒不太疼,就是咕噜噜滚了这老大一截觉得有点晕,他揉了揉脑袋,连连摆手道:“没事……”

邱非刚想说什么,突然感觉有一个冷硬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脑后,随后是手枪上膛的咔嚓一声响。

许久都没在别墅露面的喻文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后面跟着一排拿着枪紧张指着两人的保镖。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搂在一起的两个人,悠悠开口,语气里是颇有些森冷的笑意:

“邱警官,不知道你这番不请自来,是想带我的老师去哪啊?”



评论(49)
热度(328)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镜面映象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