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映象

想要亲手为你加冕为王

【喻叶】半缘(1)

#会ooc,有私设

#现代架空paro



【半缘】(1)

 

 

我多年来跟河底淤泥似的不断累积的负面情绪在二十五岁的那个春天彻底爆发了,像是汹汹来袭的春季流感,全身上下每一个感官都未能幸免。在跟失眠、厌食和脾气暴躁斗争了半个月后,我跟编辑部请了年假,顶着主编快要把我吃掉的视线,毅然决定外出散心。

其实我的困扰很大众,放在芸芸众生里不值一提那种,但是人总有那一两个阶段迈不过那个坎,较劲似的非跟命运死磕,把自己折腾的身心俱疲,我一个小人物,自然也不能免俗。

所谓外出散心,其实就是背个包没有什么目的的旅游。说来惭愧,在神州大地上生活了二十五年,我也没去过什么地方,熟悉的城市就是自己老家、大学在的地儿以及现在工作的地方,其他的地名要么是在天气预报上听过播报,就是在手机上刷过新闻,仅此而已。

就像是被命运推着逼着一步步往前走,无暇顾及沿路万紫千红,猛然这么一想倒真给自己委屈上了,又想到自己如狗似驴的工作、遥遥无望的买房和过年回家被逼的七荤八素的相亲,顿觉人生无望,鼻子一酸就哭得稀里哗啦。

这时候我正走在昆仑山一条上山小道上,林间的雾气尚未散开,影影绰绰的,金色的阳光穿不透这片纯白的氤氲晨雾,便只能在外包覆上一层外壳,像是路边的彩色棉花糖,柔软而浓郁,似乎用眼睛便能尝出甜蜜的味道。

是那种用生命、朝气、希望,碾碎杂糅成的甜蜜,缓缓淌下来,在空气里起伏荡漾,可惜我哭成个睁眼瞎,对这般美景视而不见。

路上已经有二三早起登山的驴友,有好奇心大的便往我这多看了两眼,我面子薄,觉得这么哭实在丢脸,便干脆闪进了路边的林子里,想好好发泄一通。

边哭边走,脚下时不时能踢到林间落下的果子或是枯朽的树枝,脑子里一直滚动着没有灵感时面对的空白稿纸以及总不见涨的银行存款,也不辨方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等到终于哭不动了抹掉鼻涕眼泪时,我才发现自己丢了。

事实说明命运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跟它认怂它不同情你,反而再加上个喝凉水都塞牙的大礼包什么的。

我即刻便慌了起来,又绕了几转,也没找出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再一瞅手机就更是傻眼了,根本就是在无服务的地区。

昆仑山全长约2500公里,总面积有50多万平方公里,丢个人进去跟丢颗沙子进海里无甚差别,万一要是找错了方向向密林深处走,那就相当于自杀,我又走的不是人流密集的旅游大道,别说丢了个人,丢了一支部队在里面也没人能发现。

一时间恐惧攫住了我所有的感知,周围都是十几米高的云杉树,越看越觉得哪儿长得都一样,我就跟没头苍蝇一般在其中瞎转悠,眼见日上三竿,却还是没个出路来。

散心不成要把命给散没了,我瘪瘪嘴,就又要哭出来,心里跪拜王母娘娘,求她老人家放我出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拐过了多少个弯,眼前突然清朗起来,一条不过两尺来宽的弯弯曲曲的卵石小道出现在我脚边,我已经快被吓散了的魂魄勉勉强强地聚了起来,人类在绝境下的生存本能飞快跳出:有路,意味着有人走,能找到人,就能问到出去的方向!

我顺着小道一路狂奔,方才的悲悲戚戚全被重获新生的喜悦挤占到了九霄云外。

苍天啊,大地啊,王母娘娘显灵了。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在小路的尽头,我看见了一家小店。

 

 

深山老林里出现个店铺原本是会应让人心生疑惑的,但这家店实在让人忌惮不起来。

那是一座两层的青色小楼,伫立在云杉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掩映在丛丛翠竹下。一楼正对着我的一面是一整块落地窗和一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外头伸出窄窄的弧形雨棚,也是苍青色的,似乎还泛着浅浅的水纹。二楼只有半边是建筑,另半边是露台,从下面隐约可见一架缠着绿植的铁艺秋千。

这模样超越了我所见过的任何一家咖啡店或者茶寮,素,静,雅,在这自然的怀抱里一点也不违和,甚至别有风情。

我这心急火燎的间隙里偷偷感受了一下这份美,但还是大踏步冲了过去,自动感应的玻璃门缓缓打开,带动风铃叮咚作响,和在周围风中林海的沙沙声中,敲冰戛玉。可我刚踏进去半个身子,就见一团白色的影子倏然从门边窜出去老远,伴随着一声极端凄惨的叫声:“喵呜!——”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很柔,很软,让人不由联想到卡布奇诺上面的那层奶沫:“索克,怎么了?”

被叫做索克的白影子,哦不,白猫,轻巧地跳上了正对门的吧台,一双碧蓝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我,而我被这声惨叫吓破了胆,不尴不尬地卡在了门中间。

男人很快便从里屋出来了,有点讶异地看着我,白猫一扭头,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不好意思,小姐,请问你是哪位?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比迷路更丢人的是,我犯花痴了,就那么张大了嘴巴呆呆地在了原地。如果能用漫画描绘我这时的样子,一定是眼里全是桃心,嘴边流着一串哈喇子。

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咳,还是个男人。

他肤色净白,像极了一块璞玉,光洁无暇。眉目俊朗,精致却不苛刻,反而透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味道来。他身型颀长,穿着一件米色的衬衫和一条卡其色的长裤,袖子挽在小臂上,露出的肌肉流畅而紧致。

勾不死人的颜值,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我感觉自己死去多年的少女心在那一个瞬间又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见我不吭声,男人又叫了一声:“小姐?”

我那又一次飞出了半里远的三魂七魄归了窍,好半天才重新组装好,磕磕绊绊地运转了起来。

“啊……抱歉抱歉……”我回了神,把自己的遭遇简单地复述了下,询问男人是否能指一条正确的通往大道的路来。

男人似乎刚才在洗什么东西,双手湿漉漉的,他一边在吧台里抽出条白色毛巾擦手,一边往外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向我笑了笑:“这里离大道还是很远的,光凭说恐怕你找不到,现在我稍微有点走不开,不妨先在这歇一会,等等我再送你过去,如何?”

我对此当然毫无异议,方才一番紧张与奔跑,这下松懈下来便感觉到了十足的疲惫,能稍作休息是再好不过了,连忙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男人指了指靠着落地窗的一张小桌:“坐那儿就好,不必客气,要喝点什么吗?”

 

 

趁着男人——或者应该说是店主——去吧台沏饮料了,我才挪回些脑细胞来好好打量这小店的内部。

看来我需要对原先的判断作出很大的修正,这里既不是咖啡店也不是茶寮,而是一家书吧,一列列原木色的直到屋顶的书架整齐地摆放在透过落地窗看不见的地方,可能因为光线问题,一眼过去竟然看不到边际,比图书馆还令人震撼。书架上一册册书籍犹如花海——这便又显示出与图书馆的不同了,图书馆里的书都是按照类别摆放的,一般一系列的书放在一起,所以看上去像是一条条拼接而成的色块,而这里的书似乎相邻的两本没有任何关系,色彩完全不同,所以看上去五颜六色,说是花海一点也不夸张。

店主端了两杯柠檬水过来在我对面坐下,似乎是察觉到了我惊讶的眼神,他笑了笑:“这不是我的,我不太喜欢看书。”

“啊?”这让我更加惊讶了,既然不是自己的,那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功夫来陈列这些书籍呢?

 店主微笑着,却不由得把视线往吧台那边移去,我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扭头望去,看见了吧台一角摆着的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上是两个青年,一个就在我对面,另一个没有见过,但同样有着令人一见倾心的容颜。两人似乎是坐在什么岩石上拿着自拍杆自拍的,角度稍微有点令人牙酸,笑容却灿烂如同朝阳。

“你朋友?”我有点恋恋不舍地把目光移了回来,见店主低着头,拿着吸管戳杯底的柠檬片。

安静了半晌,男人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我爱人。”

我再次张大了嘴巴,简直要哭出声来。

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是个gay!老天你对得起我们这些没男人的女人吗!

不过我没有什么歧同的想法,也就被雷劈了一会,很快又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不过戳破别人隐私多少有些不好,我尴尬地试图转移话题,伸出一只手想摸摸一直安静蹲伏在男人肩头的白猫。

“这猫好可爱啊,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蓝的眼睛,是布偶吗?”

白猫把我伸过去的手视为毒药,不等我靠近,就果断扭头跳下地面逃走了。

我:“……”

女人怎么了!男人不要就算了,连猫也不要了吗!天理何在啊!

店主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他弯了弯眼,整个人周身仿佛有光:“不好意思啊,索克不喜欢接触生人。”

我讪讪地缩回了手,只能埋头对付那杯柠檬水去了。

又安静了片刻,店主却开了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犹豫了片刻,虽然不太愿意跟陌生人吐露自己的心声,但是莫名地,面前这个人给我产生了莫大的安全感,我便大致说了下自己的心境和出门散心的原委。

不料男人似乎有极大的兴趣,他的眼睛亮了亮,又前倾身子靠了过来点:“你是个编辑?跟文字打交道是吗?”

我点了点头,腹诽这个关注的重点怎么这么偏。

他又向我靠近了点,那双星眸看向我,让我几乎要狼狈地转过视线去:“那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我一直想把它写下来,但自己实在无力,还是想拜托一个像你们这样专业的。”

男人的目光是那么迫切又诚挚,像是一团火,荡漾在潋潋水色里。

我神使鬼差地又点了点头。

他长舒了一口气,把身子重新靠回椅子里,转头望向窗外的密林。白猫再度悄无声息地踱了回来,跳上了男人的膝头,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那是一个玄妙又动人的故事——

 

 

天像被人捅了个窟窿似的,雨哗哗直往下流,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密云下,阴暗而沉重。

喻文州开着车在雨中疾驰,车轮陷入水坑又跳上来,带出一片扇面的水花,密集的泥点溅在车窗上,又很快被暴雨冲刷掉,两者交替的速度太快,一时间混作一团,活脱脱像是下了一场泥雨。雨刷来不及在如此狂躁的雨幕中给挡风玻璃清出一块亮堂的地方,整个视野里都是剧烈抖动的水纹,尽管如此,喻文州还是迅速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在城市空荡荡的街道上左拐右拐,很快就进入了一片居民区。

有楼房阻挡,风势小了些,雨也就显得没那么急了,喻文州抽空看了眼后座,那里正躺着一个男人,车外头是水,里头也是水,不过换成了血水,不知道那个男人身上到底能有多少血液,已经将整个身子都染得血红,后座上也汪了一滩滩的,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男人脸上满是血污,一双眼睛紧紧闭着,乌发被鲜血浸湿,一缕缕黏在额上,看起来差不多有出的气也没进的气了。

喻文州又在脚上加了几分力,把二手的桑塔纳开出了悍马的风范来,终于到达了一处居民楼下,他以最快的速度停车熄火,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拉开后门裹住奄奄一息的男人,把他抱上了楼。

屋子里的装修可以称之为简陋,但是好歹没有了风雨。喻文州浑身湿透地进了门,把怀里的男人安置在卧室的床上,打来热水,又取了纱布和云南白药,小心地擦拭掉他身上的血污。

触目惊心的伤口露了出来,致命的伤有两处,一处在后背,几乎横贯了整个背脊,一处在腰侧,喻文州觉得要是再深一点没准男人的内脏就得漏出来了。

小的伤口就不说了,浑身都有,跟猫抓的似的。

救人要紧,喻文州还是先洒了药,用纱布包缠尽量阻止伤口再出血,然后他又去隔壁书房取了一卷布包来。

布包展开,银针泄出的冷光在夜晚显出格外的寒意。喻文州纤长的手指在上头挨个轻抚了一下,最终停在了一根极细极长的上面,他犹豫了很久,大概是床上那个男人腰侧的纱布再度被鲜血染红,然后喻文州终于把那根针抽了出来。

他揭开男人身上的被子,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有点瘦,肋骨分明,有不少细小的疤痕,新的旧的都有。喻文州又一次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对准了男人的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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