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映象

想要亲手为你加冕为王

【ALL叶】禁止入内(28)

【禁止入内】(28)



叶修有点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把压在身下的张新杰让出来,他微微活动了下,先咽下了喉头那股浓重的血气,然后感觉了下身体的各个部位。还好,虽然跟散了架一样嘎嘣作响,但应该没有受伤,只是强大的冲击波和这直接摔下了三层的撞击力让人实在有点吃不消。爆炸震碎了天花板和墙壁上所有的石膏装饰,白色的粉末混着灰尘盖了两人一身,看起来跟从面粉堆里滚了一遭似的。

张新杰也微微动了下,从胸膛里发出一声呻吟的虚弱气声,弓起的后颈上先前被杨成峰勒出的血痕还在,现在被灰尘一抹显出一种诡异的灰红色。爆炸时他被叶修挡在了身后,所以受到的冲击要小一些,但是一开始的消耗太大,再加上他不是一线作战人员,身子骨不结实,这一摔几乎把他摔懵了,眼镜也不知掉到了哪儿,西服外套早没了,衬衫也凌乱不堪,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叶修的耳麦在摔落时被震飞了出去,他四处环顾了下,努力在暗中辨识周围的物件,然后艰难地爬起来踉跄着走了几步,在不远处的废墟里将黑色的小东西拾了起来。爆炸产生的强大震荡力导致的四肢酸麻还在,脑子也晕晕的不太清醒,叶修扶着一块混凝土残块坐下来,吹了吹耳麦上的灰,戴上,试着按了几个键,方锐有点失控的吼声就传进了还尚存轰鸣的耳朵里。

“嘶……嚎什么嚎什么……先疏散人群,稳定了上来个人帮忙。”

耳朵里像是塞了团棉花,自己的声音全被困在耳膜里面,嗡嗡作响,听得叶修直皱眉头,果断把耳麦摘了,使劲甩了甩头。张新杰终于缓过了点劲,撑起身子翻了个个,仰面躺在废墟上,有气无力地喘着,失去了眼镜而显得格外没有焦距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头顶上穿透了几层天花板和地板的巨大窟窿——他们刚刚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还不断有细小而尘土和碎石块在往下掉落,有的就砸在他身上,不过现在他也没力气去躲。

“还好吗?”叶修哑着嗓子问。

张新杰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来分辨出这句话的内容是什么,他偏了偏头,声音也是跟被搓烂的布似的,“还好,谢了。”

“老叶——”孙哲平的声音从上方的窟窿里传过来,距离似乎不近,在过于空洞的空间里回荡了好几声,“老叶——你在哪——”

叶修提了提气,也想吼一嗓子,却剧烈咳嗽起来,带的灰尘又是一阵乱飞,于是他放弃了简单粗暴的直接对话,调了调坚强的耳麦,“这儿呢,掉下来了。”

“呼——”孙哲平像是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最底下吗,你别动我现在就过去。”

张新杰还在凝视着头顶的空洞,整个赌场的上三层全被炸穿了,他们现在应当是在第十六层的地板上,这里看过去能穿过整个大厦的中庭看到穹顶,透过半边玻璃,外面是无尽的夜色,微弱的灯光从窟窿里照射进来,给他整个人蒙上一层轻纱。

 

 

现在这个状况要从一小时前行动开始时说起。

叶修跳上横梁,半蹲着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挪动,很快到了通风口,他使了点劲掀开挡在通道口的百叶门,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通风管口实在太小,叶修只能整个人都趴在底面上,靠着微曲的胳膊肘和手蹭着往前爬,管道里充斥着热风,没一会而他就满身是汗。叶修暗骂一声,咬咬牙继续往前,绕过了好几个弯才到了垂直向下的管道里,终于让他舒缓了下身子。

叶修缓了缓,然后一脚蹬在对面的通道壁上,一脚踩着原来的这边向下移动,摸到了17层的通风口处,复又爬了进去,大概前进了几十米,转了一个弯后,面前的通道出现了岔道。

叶修在岔道口凝神细听了一会,左边的通道异常安静,右边则时不时发出规律的轮机转动声,伴随着声音还有气流流动,他心下自是有了较量,进入了右侧的通道。如果他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这条管道是电梯运作时用来平衡气压的通风口,尽头十有八九连着电梯井。

而张新杰那边此刻又有了新的动静。

在他进来后约摸又过了二十分钟,两个男人被蒙着眼睛先后带进了这间屋子,两人年纪都不算小,一个较另一个稍年长些,一看都是浸淫赌场多年的样子,眼里的贪婪躲在在好奇和恐惧之下,如灭世的深渊。

看起来这是另外两桌的赢家,也便是今年要同张新杰来争夺金手指的人了。

程冉没什么感情的啪啪拍了几下手,起身道,“人齐了,那就开始吧,还要不要先相互认识下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轻点的男人先开了口,“我看没那个必要吧,”他搓搓手,“反正一会都是对手,要认识做什么。”

程冉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扬扬手,赌桌边的一个保镖打开了正面着赌桌的摄像头。

“那,就开始吧,让我们看看今年的金手指花落谁家。”

程冉走上赌桌,张新杰默不作声地盘算着,他倒是没想到程冉会亲自做荷官,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厅里播放着,这众目睽睽之下,恐怕要再知会叶修什么信息就很难了。

三人估计各有各的心思,都沉默着直接上了赌桌,程冉从盒子里拿出一副牌,一挥手,层叠的牌面似流水般的落到赌桌中心,连边缘都保持着刀切般的光滑。

“梭哈如何?没什么异议的话,起牌吧。”

 

 

果不其然,叶修选的通道外连接着电梯井,他钻出通风口,贴着墙壁站在金属横梁上观察整个楼层的结构。

电梯是双开门,从一扇门进去,可以从对面出去的那种,这意味着使用两扇门的权限一定是不同的,另叶修比较在意的是,电梯门在十六层与十七层之间居然还有一扇,他很快就意识到张新杰所谓的“夹层”是什么意思了——那个赌房不在任何一层,而是通过垫高地板和下降吊顶来建立在十六层与十七层中间的夹层里,此外第十七层是单向电梯门,对面原本应该是电梯门的地方是厚实的墙壁。

叶修猜测,大概从某一个方向进入电梯最高只能到达那个夹层,这极有可能就是张新杰他们到达的路线,而另有通道可以从对向进入电梯,这个方向的权限可以到达第十七层。叶修再凝神细看,又发现了在这面墙壁上的十七层之上居然还有个金属门,而且这扇门没有任何标识,所有情报中也没有对于它的描述。

叶修思忖了一下,沿着交错的横梁向上攀爬,身姿敏捷得像个猴儿。没花多少时间他就到达了那扇门前,贴着门缝感觉了下,有微小的气流通过,看来后面应该是个通道,可能是专门供奈何上层秘密进入离开与进入时使用的。叶修想了想,翻到这层电梯的横梁上,在横梁中间黏上个状似口香糖的东西,不过这可不是口香糖,而是微型的C4炸药,他向下再次翻回通风口的出口处,寻了个着力点,拔出枪来,对着炸药就是一枪,定向微型爆破动静不大,威力却不可小觑,金属横梁发出难以支撑的歪斜声,跟枪声一起,在这密闭空间里形成巨大的回响。

张新杰这边的赌局大概进行到一半,赌桌上的局面还是很胶着,年长的男人占得优势最大,张新杰其次,年轻的那个再次,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出胜负的,而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似乎从耳麦里听到了什么消息,慌慌张张地跑到沙发边上,对杨成峰咬着耳朵说了些什么。

 杨成峰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他猛地抬头对赌桌边的程冉道,“二当家的,条子闯门了。”

“什么!”程冉也是神色巨变,闯门是道上的黑话,就是指警方大规模的清剿活动,最近虽然一直有针对他们的各种打击行动,但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抓挠,现在偏偏在他在现场时来闯门,可以说目的性的针对很明确,这让程冉有点发慌。

而另一个黑衣人也白着脸直接嚷嚷起来,甚至都顾不上前来报告,“二当家的,楼上的兄弟们都失去联系了。”

程冉二话不说,从衣服底下拔出枪来,一枪先崩了墙上的摄像头,第二枪射向了离他最近的年长的男人。男人一声没吭就栽倒在地上,沙发边的女孩吓得尖叫起来,随即下两颗子弹就奔向了她们,鲜血沾染了她们身上的薄纱,像是红梅开在雪地上。

保镖们会意,即刻向张新杰和那个年轻点的赌客走来,后者还沉浸在这一系列变故的惊恐中没反应过来,张新杰就不一样了,他猛地站起来,刷地掀翻了赌桌,奈何那桌子过于沉重,张新杰气力不足,只是在半空中悠了一下又重重砸回了地面,倒是掀飞了桌上所有的东西,劈头盖脸地糊在保镖头上,杀伤力不足,但是这一下却暂时挡住了往这里走来的保镖的步子。

张新杰以最快的速度翻到刚刚起身的杨成峰身边,后者腰上有一把枪,一早他就注意到了,此刻他飞手拔出了枪支,回手两枪就干掉了追上来的两个保镖,然后勒住杨成峰的脖子,把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众人都僵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赌客里会有人对他们出手,杨成峰有点恼羞成怒道,“你是什么人?”张新杰也不搭理他,他紧盯着程冉,沉声说,“放我们走。”

程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抬手又开了一枪,那个年轻点的赌客应声倒下了,他把打空的枪扔给一个保镖,而另一边的保镖已经打开了对面墙上的一道暗门,程冉先走了进去,剩下的保镖抬着枪口对着他们,也一个个走了进去,暗门随即缓缓合上,又恢复成原来严密闭合的墙壁样子。

张新杰心下懊恼,他没想到程冉就这么直接放弃了杨成峰,这一下打乱了他的节奏,他尚在思考接下来是不是要挟持着杨成峰去接应叶修,没曾想到杨成峰居然一个肘击,实打实地撞在张新杰的肋骨上,疼得他眼前一白,弓起了身子,而下一秒手上的枪就被缴掉了,张新杰心想坏事,忍痛把勒在杨成峰脖子上的胳膊用力收紧,后者人过的油水,脖子上的肉也多,这一勒皮肉拧成圈堆在喉管上,硬是给勒出了一声闷哼,张新杰乘机打落了对方手上还没拿稳的枪,可杨成峰混迹黑道多年,到底不是吃素的,空出的手一把抓住张新杰的领带,反手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死命往下拉,这下两人滚作一团,相互钳制谁也不肯松手。

 

         

叶修一脚踹开大门闯进来时,张新杰已经憋的脸上发紫,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但还是死死勒着杨成峰的脖子,叶修要是再来晚点,恐怕不仅会跑了杨成峰,连张新杰也要出事。叶修当即朝着杨成峰开了两枪,正打在脑袋上,想救都救不下来,男人半张着嘴,血从弹孔里汩汩地顺着脸颊淌下来,勒着张新杰的领带也渐渐松开了,两人一同滑落到地上,后者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不时发出嘶哑的呛咳声。

“新杰!”叶修几步跨了过来,把张新杰扶起来,“你怎么样?!”

“程冉,”张新杰揪住叶修的风衣衣摆,说出的话都是气声,“程冉跑了,快追,”他指了指对面的墙壁,“那里有暗门。”

“没事,”叶修安慰道,“我毁了去往密道的电梯,他现在只能去17层,没有后路了。”话虽如此,他还是迅速走到墙壁面前,四处摸索了下,找到了地毯下的机关,开启了暗门。门后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弯弯曲曲的,不知道通向哪里,叶修没急着进去,反而退了出来,先是爬到赌桌上,伸长胳膊在天花板上粘了块C4炸药,又踢开地面上的覆盖物,在地毯上差不多的位置也放了一个。

张新杰扶着赌桌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感觉缓过来些,他艰难地问道,“这是什么?”

叶修朝他眨了眨眼,“我们的后路。”说罢他从腰后抽了支枪扔给张新杰,转身向暗门后的通道里走去,张新杰接过枪,顿了顿,也跟在叶修后面冲了进去。

 

 

电梯在去往最上层的途中猛然一顿,上部响起撞击与金属摩擦的巨响,然后轿厢内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伴随着的是整个箱体剧烈地晃了下,电梯内的灯光切到了红色的安全灯,随之缓缓下降,复又停在了17层。

“妈的!”程冉一脚踢在电梯门上,可这只让警报声叫得更加疯狂。

 上面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脚,程冉咬牙切齿地想,上不去,也意味着他没法从密道里安全脱身了。

“把门掰开!”他喝令道,尚跟在身边的保镖立刻上前了两个,一左一右,极力想把门打开。

当初为了安全,赌场里的各项设备都是三防级别的,当时又怎么会想到,关上过于严实的门,不仅仅是把危险堵在了外面,也把自己困在里面。

在程冉的不断催促与叫骂声中电梯门缓缓开了条缝,两边的人再一用力,哗啦一声就硬生生缩进了外壳里,但是随着这一声响,涌进来的不仅是微冷的空气,还有两颗尖啸着的子弹。

两边的保镖惨叫了声,捂着腿歪倒在地上,程冉眼色一冷,揪起身边一个人挡在身前,一边凭感觉向外射击,一边踢开门口的两人走了出去。

这里本是位于赌场顶层的监控室,原先还有不少技术人员在,叶修和张新杰进来后先是开枪恐吓,又告诉他们今天跑不了了,下去自首还能活命。这不是危言耸听,他们早在显示屏上看到了各地方警力的包围,胆小的已经都抖成了糠筛,哪里还顾得上坚守岗位,被叶修一撺掇慌慌张张地都跑了。程冉还没退下来,正好让叶修有点时间仔细地看了看监控室的构造。除去他们进来时走的暗道后的门,只有电梯门了,屋子很宽敞,到处都是亮着荧光的电脑、显示屏以及响着巨大运转风声的服务器,叶修暗自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传输器来,这些设备里一定有很多奈何的资料。

“叶修!”程冉红着眼吼道,甩开在他面前已经被击中死亡的保镖,追着叶修射来的子弹轨迹就打了回去。

“是我,怎么,见过?”叶修翻滚躲到一台机子后面,侧过身子一抬枪口,又一个保镖惨叫着倒了下去。

“老子不会放过你的。”子弹打在机器的金属外壳蹦出蓝金色的火花,崩飞的弹壳几乎是挨着叶修的侧脸过去的。

躲在不远处的张新杰向叶修比了个手势,叶修点点头,张新杰便借着物件的掩护,悄悄向对面摸去。

“嘿,不会放过我?怎么着,想变鬼吗,”叶修吐着垃圾话,在程冉的火力间隙中站起来,迅速开了几枪,让后者不得不躲闪开来,然后自己又闪避到另一台机子后面,“我成全你啊。”

程冉走的时候只带了六个保镖,这混战下来已经折掉了四个,只有两个还在身边,此刻正略有些紧张地端着枪口,对着只闻声不见人的方向,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因为张新杰一直没有开枪,所以从电梯出来的程冉并没有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或许他认为杨成峰百分之百能料理掉那个看起来瘦弱的年轻人,直到接连两声枪响后他身边的两个保镖相继倒下,他才愕然看到另一个方向抬着枪口的张新杰。

而就这愣神的一瞬,叶修准确地打中了他的前胸。

如果非得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现在的境遇,大概就是大势已去,然而这并不带有任何英雄末路的悲壮色彩,只有恶徒终被绳之以法的大快人心。

程冉捂着流血的胸口,抑制不住地在颤抖,他不断向后退,直到靠在墙壁上,眼睛却一直恶狠狠地盯着逐步走近的叶修。

叶修摊摊手,“你跑不了了,有什么想说的吗?不如跟我说说奈何其他的几个部分呗,没准现在送医院你还能保住一条命。”

程冉轻蔑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然后他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来,眼里蔓延上瘆人的杀意。

“是,我是跑不了了,但你以为你走得了吗?”他暗示性地抬了抬手,墙壁上一个指纹验证型的开关盒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缝隙里能看见里面露出的按钮,猩红的颜色似乎昭示着血与死亡,而它离程冉的指尖已不足一寸。

叶修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张新杰转身就往暗道方向狂奔,“走!”

背后传来程冉疯狂而肆意的笑声,回荡在已经没有生气的监控室里,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恶鬼。

“叶修!今天我要你给我陪葬!”

 

 

“真没看出来,新杰,”轻笑声响了起来,叶修坐着的地方没有光,整个人都被淹没在黑暗里,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赌起来这么厉害,早知道就让你来天天踢场子,没准极乐阁已经被你吃空了。”

张新杰面无表情地看天,“赌博其实也是运筹与概率计算的一种,配合一定的心理学手段,赢的概率就会大很多,我从前在学校的时候恰巧对这两项有点研究。”

“那也得演得好啊,你当时说要拿金手指实现愿望的时候我都信了。”叶修咂咂嘴。

“那不是演的,我的确有夙愿,”张新杰偏头去看那一片黑暗,虽然他看不见叶修,但是他知道叶修就在那里。

 “哦?”这让叶修意外了一下,“是什么呢?”

张新杰沉默了一下,开口仍是一片平静,说出的话却在叶修心里激起千层波澜。

“我虽不惧行走于黑暗,但终愿能够置身于光明。”

这不是张新杰的愿望,叶修想,或者说,这不仅仅是张新杰的愿望,还有进入霸图的所有人,还有王杰希,还有千千万万执行着一样任务扮演着一样角色的活着的甚至死去的人,这是他们所有人的愿望。

他们都不会畏惧黑暗,但他们仍然渴望归复光明。

安静了很久,叶修才轻轻说道,“会实现的,我发誓,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张新杰凝神看着这虚无的黑暗,微微颔首,“谢谢。”

两人都一时无言。

上方再次有了动静,这次距离他们却是很近了,只听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就在他们头顶上响起,随后在最近的一层窟窿边缘,孙哲平探出了脑袋,他有些气喘道,“怎么样,还好吗你们?受伤了吗?”

“没,大孙你够慢的。”叶修直起身子,往窟窿底下挪了点。

孙哲平在上面系绳子,金属扣碰撞发出脆响,“怪谁,你他妈真够疯的,下面的炸弹是你放的吧,不然能炸成这样?”

“不炸怎么跳的下来?不疯这会儿你就得收尸了,”叶修耸耸肩,“这不赌场嘛就要赌一把,你看,我这不赌赢了。”

孙哲平懒得再跟他搭话,打好绳结,试了试稳固性,然后拿着绳子的一端直接跳了下来。

“你带牧师走上面,用直升机撤离,把你的人都带上,保护好他,他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叶修把张新杰从地上扶了起来,低头问道,“撤退方案准备了吗?接手的人在哪?”

“西门路大街的酒吧,韩队和奇英都守在那儿,把我放附近就行了。”张新杰勉强坐了起来,身子还在不住地颤抖。

叶修点点头,看向孙哲平,“那你送他到西门路上的小学吧,学校里有操场,可以暂时降落。”

“好,”孙哲平弯腰把手从张新杰腋下穿过,把人拉了起来,然后往他腰上系绳扣,末了问叶修,“那你怎么办?”

“我的人一会就上来,我在这不碍事,”叶修拍了拍风衣,拉开给孙哲平看内袋里插着的手枪,“还有这个呢。”

孙哲平给张新杰系好了绳子,打了个呼哨让上面的人开始往上拉,自己也一手抓住绳子,把张新杰半扛在肩上——后者实在已经没了力气,要不是靠着他,连站都站不住。

叶修眼见着两人渐渐升上去,然后消失在最上层的窟窿边缘,他想了想,对着上面喊了声,“大孙你有烟吗?”

两块纱布从边缘上被抛出来,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伴着孙哲平气到磨牙的声音。

“滚吧你。”

叶修接住纱布擦了擦脸,嘟囔道,“小气。”

 

 

周泽楷好不容易撬开被石块掩埋的天花板,从下面翻身上来时,看到的就是叶修坐在废墟里百无聊赖地撕纱布的样子。

叶修听到动静看过来,发现是周泽楷时还愣了下,他本以为上来的会是方锐,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随意抬了抬手臂,“哦是小周啊,挺快的嘛,我以为还要再等会。下面情况怎么样了?”

男人的声音还是很哑,加上灰头土脸的样子,跟街边的乞丐似的,配着手里那分不出颜色的破烂纱布,十足的丐帮风范。

周泽楷不吭声,快走几步猛扑过来,一把把男人摁在自己怀里。

叶修是坐着的,所以周泽楷就跪在了地上,全然不顾自己那扑通一下会不会磕到碎石或者钢筋,他死死地抱住叶修,像是要把男人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血肉里,他勒的太紧,不一会儿叶修就受不了了,拼命推他,“小周,小周……我喘不过气……”

方锐和魏琛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叶队!”“老叶!你在吗?周泽楷你找到他没有?”

周泽楷这才松了松手,扭头应了声,然后把叶修抱了起来,往扒出的缺口那儿走。“我自己可以……”叶修觉得别扭,禁不住地扭动身子想要下来,可对上周泽楷那深幽到望不到边际的瞳仁时又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由青年抱了过去。

“爆破冲击,可能会伤到内脏,不能剧烈运动。”青年低声解释道,声音听起来像在哭。

叶修没吭声,低垂着眼睛,微微偏了偏脑袋,把头靠在了周泽楷的肩膀上,半分示弱半分安慰,青年猛地顿了一下,半晌才又向前走,步伐僵硬得跟机器人一样。

男人蠕了蠕嘴唇,“谢谢。”

周泽楷没能接上话,兴许是他觉得不应该接,兴许是他的确无话可说,他把人从缺口送下去,方锐和魏琛接了过来,赶紧安排着送医院,青年从那个落灰的小口看着叶修被担架抬着离开,心脏像是被打破了又重组起来,又是痛又是甜。

而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为何而痛又为何而甜了。

 

 

以要搜集证物为名,周泽楷留了下来,他站在废墟里,向上凝视着那个骇人的窟窿,一根支棱的钢筋的阴影被投在青年俊美却显露出悲恸的脸上,似乎将他剖成了两半,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在微微颤抖,如果细看的话,能看见殷红的血珠沿着指尖在往下滴落,隐没在黑暗里不见踪迹——他当然不会说,最后的那层天花板和堆压在上方的废墟是他徒手扒开的——而他始终翻滚在浪尖上的心终是在这一刻被抛上了最高点。

他决定了,他要离开奈何。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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