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映象

想要亲手为你加冕为王

【禁止入内】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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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叶】Welcome Back

 

 

叶修是连滚带爬地跑下楼的,苏沐秋觉得要不是那点做刑警的常识和本能在拉着他,他能直接从打开的窗户跳下去。

但是见人胡乱套上衣服风风火火地冲下去后,苏沐秋才细细琢磨这不对劲的地方,想了半天,末了一拍大腿,怒从心起。

刚说的陪我出去逛逛呢!一直以来不想动不肯出门呢!简直就是见色忘义重色轻友背信弃义的典范!

 

 

刑侦一队的叶队长兼重伤伤员在医院躺了快两个月,把自己过得“不食人间烟火”,既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个季节,可他偏偏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便无需知晓时节也能感到满世界都是春暖花开的气息。

天上飘下缤纷的淡粉色花瓣,落英逶迤满地,溪水淙淙,莺鸟婉啼,像是荒芜许久的内心在眨眼间拔地而起一座春城。

喻文州站在他的车边,微微仰着头,稍稍眯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脸上的表情有点空白,没有平日总带着的淡淡笑意。

叶修急速冲出酒店大堂,带起了一阵不息的风,不但引来了一众目光,还把门童都吓得白了几分脸色,可当他真实地站在街上时,却又未免生出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滋味来,竟然生生顿住了脚步,只是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深深凝视着那个很久不见的人。

这时候他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恍若隔世。

喻文州似乎还没有从那场过去的寒冬中恢复过来,跟叶修印象中的人相比清减了不是一点点,但也显得眉目更添一抹深邃,棱角愈发分明俊朗。他依然得体地穿着白色衬衫,外面却比较少见地套了件卡其色的短夹克,深色的休闲裤熨帖地贴合着他笔挺修长的腿,从外表到灵魂都清清爽爽。

叶修仿佛被胶水粘住了腿脚,迈不出去一步,他微微张开口,那一声“文州”却卡在了嗓子眼里,吐不出也咽不下,他这时才清晰明了地发觉自己的惶恐,大约是欣喜若狂与心惊肉跳两者杂糅而生的滋味。本来他已经把喻文州三个字推进了自己内心的焚尸炉,也就是存着些幻想还没有把炉子给点起来,在那些个与消毒药水和医疗检测仪相伴的日子里,他仔细思考过,也决定这么做——像是打碎了牙连着血一起吞进肚子里,他只想好好珍惜曾经有过的美好回忆,然后祝福喻文州的生活能够顺利开心。

而就在着他做好了十足悲情准备,认为喻文州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喻文州给他来了两条短信,直言要见他。

叶修觉得有点懵。

喻文州,有话跟他说,会是什么话呢?会是他所期望的余情尚存,还只是一个补上的正式告别?

 

 

叶修呆愣的时间太长,硬是在人流里站成了一块分流的礁石,两侧过往的行人在他的眼里都化作流动的线条与抽象的色块,在永恒的运动中唯一与他相对静止的只有街边长身玉立的青年。意外的是喻文州竟然也没能及时发现,他神色沉沉地看着面前的酒店,像是非得清楚地数出这面墙上有几扇窗,或者装着多少个空调外机,他过了许久才把视线移下来,直接就落在了对面的叶修身上。

喻文州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目光柔和生动起来,还轻轻弯了弯眼睛,朝叶修走过来。

叶修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四肢比绑了铅块还要沉重,手脚更是尴尬地不知道要怎么摆才自然。

可是到底没等他最终摆出个令自己觉得满意的姿势来,喻文州已经跨过了两人间不远的几步,站在了他的面前:“来了,怎么不叫我?”

“我也是刚下来,就被你看到了,哈哈。”叶修干笑了两声,眼神有点躲闪,他本来是紧紧地盯着喻文州的脸,人到了面前反而又转开了,视线四处乱飘。

“今天有空吗?”喻文州依旧是温和的,说话时微微提起嘴角,带上一个宠溺又自然的笑容。

叶修一僵,耳边微流的春风和迟钝的神经把这句话的传达与理解无限拉长,他怔了好一会儿才仓促地点了点头。

“可以约你出去吗?”喻文州笑意更甚,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有趣的东西。

叶修睁大了眼睛,他的惊喜是写在脸上的,眉梢眼角,哪里不是满满的喜悦之情。

这叫喻文州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他偏过头去假装清了清嗓子,一只手却握住了叶修垂在身边蜷曲着的手,把他向车边拉去:“最近可还好?”

 

 

叶修没问喻文州要带他去哪,就跟他们从前一样,喻文州会提前选定餐馆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再开车来警局接累得摇摇欲坠的叶修,让他上车就毫无负担地睡上一觉。

车程不长,他们没说多少话,更多的时候是喻文州在安静地开车,叶修则眼不知所见地盯着前方路况,实际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身边人的身上,随便一次交谈都心惊肉跳半天,连他们行驶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喻文州的决定向来照顾两人的喜好,叶修从来没有异议,但是下车后发现自己在商业步行街的停车场里时,他还是不由吃了一惊。

喻文州锁了车,绕过车身向他走来,又一次发现叶修在看着他发呆,心里蓦然一酸。他重新抓住叶修的手,把手指仔仔细细地卡进指缝的每一处,扣得紧紧的,像是他是那幼齿孩童,一不小心就走丢了似的,反复确认好了才拉着他往最热闹的路段走去。

叶修一直很恍惚,连迈步子都有些条件反射的意味,那些充斥了整条街道的嬉笑喧闹仿佛与他隔着一面看不见的墙,在没能触及到他身边便在墙壁上撞碎了。他偏头去看身边的男人,感觉着手上传来的温度,觉得自己在跟做梦一样。

喻文州没有提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情,开口也都是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之事,态度跟以前别无二致,对他依旧是温柔而体贴的,只是两人间的气氛多少没有了曾经的放松与惬意,莫名生出些尴尬来。叶修摸不准他现在到底是打算就此把分手这件事揭过去,还是打算酝酿好了再跟他坐下来彻头彻尾地谈谈。

他不清楚,却又不敢问,生怕惊碎了当下的旖旎梦境。

到底还是没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啊,叶修有点惆怅地想,这放在从前,他何曾对喻文州如此患得患失过,可当下就算喻文州翻篇不提,他自己却还在心里下意识地跟那座高山死磕。

步行街永远少不了人气,除去了冬装的年轻人三五成群打打闹闹,单薄的春衣遮不住勃发的热情与活力,尽显青春与生命的朝气与美好。

令叶修更没想到的是,喻文州居然先带他进了一家服装店。

 

 

占据了一面墙的敞亮试衣镜前叶修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他的衬衫是苏沐秋的,后者很不厚道地只比他高了三厘米,衣服却跨越了180的等级线,整整大了一个尺寸,所以穿在他身上显得长了,再者本身是被叶修当做睡衣的,在被子里滚了一宿,上下一片惨不忍睹的褶子。牛仔裤也是苏沐秋的,裤脚在洗漱时为了避免踩踏卷起了点,两边卷的边宽度不一样,所以两条腿看起来一长一短,有几分滑稽,但走的匆忙,也没顾得上再放下。相比一边衣着得体的喻文州,从不看重仪容的叶队长第一次生出些了不好意思的心情来。

跟大部分男人一样,叶修其实是不喜欢逛街的,又没有喻文州这类的居家本领,因此对买衣服这种事情避之不及,大概是不把一件穿烂是打死不会去添下一件,但是没来由的,这次他却一扫以往的抵触心理,反而在心底隐隐生出一种热切来。

叶修不爱穿衬衫,不为别的,就是不方便,扣个扣子就得半天,再加上袖口的束缚,让他觉得不自在。喻文州一直都知道他的喜好,给他买的大多是简约而柔软的线衫,套上即可,适合他出任务赶时间。现在也是一样,喻文州在店里四下转了一圈,一边礼貌地应对导购小姐过分热情的推销,一边挑出来几件款式简单却又不失风格的线衫,都给拎了过来。

喻文州看着他换上一件浅灰色的,这是件休闲款,却不是口袋型,有些收腰,叶修流畅而结实的腰线被很好地勾现凸显,一等叶修从试衣间出来,喻文州便迎上来,修长的手指逡巡在他的领口,一点点把锁边的褶子抹开,又把后面的商标和吊牌整理好。

叶修在镜中凝视着喻文州低垂的睫毛,感受着他温热的吐息缓缓喷洒在他的耳边,以及指尖从他的颈侧轻轻滑过,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酥痒。他用视线描摹许久不见的恋人,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微乱的鬓发,优美的唇线,贪婪地发掘两个多月的时光留在这具躯体上明显却又不着痕迹的印记。

扫到喻文州从领口露出来的侧颈时,叶修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曾经冰冷尖锐的针头就是从那个地方狠狠扎下,带给喻文州生不如死的剧痛,虽然针眼早已经愈合不见,但是无法抹灭它存在过的事实,那些叶修试图逃避和遗忘的画面铺天盖地压下来,青年苦痛的呻吟、颤抖的身体、决堤的眼泪、昏迷不醒时的苍白脆弱,纤毫分明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传入他的耳中。叶修闭上眼,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原来他从来都不曾忘记过,也从来都不曾放下过。

“怎么了?”喻文州察觉到了叶修的异样,转到他的侧面,伸出两指揉开他纠结在一起的眉,柔声问道。

叶修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感觉有点紧,我想试试那件白色的。”

喻文州依言换来了一件宽松的白色圆领,叶修摩挲着细致的纹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有外套吗?我想要一件棕色的外套。”

这倒是从未有过的——叶修对着装的要求大概就是管暖和能蔽体——喻文州不由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在衣架后的镜子里看见了叶修绯红的耳廓和自己有些惊讶的表情,镜子里的青年风采卓然,白色和卡其色相间显得大方洋气。

原来是情侣装啊。

“好。”喻文州微笑起来,眉眼里都是暖意。

 

 

仿佛要将他们从前没时间做的事情都补回来。

从服装店出来后两人去往一家虹泥小火炉解决了午餐,饭后沿着步行街小逛了一会儿,权当消食,然后就见喻文州跟变法术似的摸出两张电玩城的入场券,冲叶修挤了挤眼:“去不去?”

叶修眼睛都亮了,电玩是他为数不多的从青少年时期保留下来的兴趣,时常心痒痒还想再摸摸。可惜苦于抽不出时间,警局附近也没有儿时那种掀了帘子就能进去的小店,只能把它当做一种慰藉与念想,像是给孩提年代挂上了一枚纪念章。

他没有和喻文州说过,这时竟也无从去想后者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电玩城很大,比起十多年前花样翻了几番,两个大朋友兴致勃勃地挨个玩了一遍。叶修是个久炼成钢的高手,喻文州身手也好的出奇,到最后半个电玩城的人都跟在他们后面围观,一片啧啧称奇的赞叹,这样竟不知不觉就消磨掉了一下午的时间,到最后叶修实在是疲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晚饭是预定好的高级西餐,有红酒有玫瑰,烛光在格外昏暗的灯光下跳跃闪烁,气氛既温馨又浪漫,叶修没吃过这种阵仗的番邦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喻文州就抿着嘴看他左支右绌,然后把自己手里切好的牛排和配好的沙拉递过去。

天色黑下来后他们去看了场电影,是场好莱坞的大片,剧情不怎样,但视觉效果一流,最能贴合不走心的饭后休闲。他们在相邻的座位上十指相扣,喻文州还耍了把十足的流氓,空出的手一直在叶修的大腿上游走,逼的他不得不中途去了次卫生间。

像是一对普通的深爱的情侣,把所有爱恋藏在点点滴滴的安排与小花招里。

可越是这样,叶修越是觉得不安,他从喻文州精心策划的这些里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压制的迫切,看起来就像是急着要把“恋爱”在一天之内全部走一遍,只为了弥补“缺憾”——那些他们曾经在一起却无福消享的恋爱时光。

叶修了解喻文州,他不是一个一时兴起的人,之所以会这么做,若不是为了挽回他们的感情,就一定是为了把他们的关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是如果真的是前者,为什么他一直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叶修原本还抱着喻文州是为了给他个惊喜之类的微薄希望,但到电影结束曲响起来的那一刻,这点希望也差不多散尽了。现实的天平枉顾人的意愿,越来越向后者偏去。

他们顺着电影散场的人流慢慢走,其他人在兴高采烈地讨论影片,叶修的精神却慢慢低落下去。这一天过得太快乐,让他几乎忘了自己跟喻文州已经分手了,现在再想起这个不争的事实,就像是从天上被拽到了地上,把自己摔的头破血流。

这样快乐的日子,更像是他偷来的,可是一天过去了,天下无不散筵席,流水无不分道之理。

喻文州也出乎意料地没有开口缓和气氛,他表情淡漠,看起来更像是在沉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在停车场对面的十字路口,喻文州忽得停下了脚步,叶修的心也随之一沉,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街边写字楼上的巨幅显示屏在播放Dior的广告,这是一款粉色的香水,金发碧眼的美人做出个如痴如醉地深吸动作,原本所在的房间顷刻间变成了一片绚烂桃林,冒着粉色泡泡的字体跳出来:这是恋爱的味道。

斑驳光影跳动在两人身上,喻文州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人,叶修却垂着眼,凝视着屏幕画面在行人隔离柱的金属表面上的倒影。

“叶修,我想了很久。”喻文州慢慢说,声音听起来却有几分喑哑。

叶修没有接话,头却垂的更低了。

“我们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一年多了,再继续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必要,而且既然已经分了手,我也不想再说复合。”

尽管做足了心理建树,听到这话叶修还是如坠冰窟,早些时候的温柔与快乐于此刻全部变成了利刃,一点点割开了他的心脏,血流如注。

我早该知道,他在心里苦涩地想,我差点害死了他,他根本就不会原谅我。

“所以以后我们能换一种相处的方式吗?”

叶修僵硬地笑了笑,还能做朋友,已经是对他莫大的宽慰了。

“叶修,”喻文州向前迈了一步,把两人间的距离由厘米级缩为了零,他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乍一看,像是坠入了一片星辰大海,“我们结婚吧。”

不等得到回答,喻文州从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他牵起叶修僵直的右手,把那串被苏沐秋带来的钥匙重新放在了叶修的手心里,然后那个已经不再是秘密的戒指盒被轻轻地打开,铂金的清冷光芒倾泻在夜色里,划破了层层浓雾,直抵那个本以为遥不可及的终点。

原来所有的罅隙隔阂,所有的误会伤痛,最终都抵不过一份爱意。

只要一句我爱你,这世上似乎没有抵达不了的距离。

喻文州又拉起叶修的左手,把那枚镶着叶子的戒指轻轻抵在了他的无名指尖上,然后用柔和又带着些探寻的目光看着已经全然懵怔的人。

“你愿意吗?”

叶修狠狠地闭了闭眼,复又张开,眼里有了些潸然水意。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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