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叶】禁止入内（10）
#来张嘴吃刀子(oﾟ▽ﾟ)o
【禁止入内】（10）
“……总体情况就是这样。”黄少天抬了抬手，投影屏幕上的幻灯片跳到了最后一张，是Y市的卫星地图，通往外面的几条主要的省道、国道和码头都被用高亮的黄色标注了出来。
“可能卷入案件的失踪人口名单已经发到你们手上了，详细资料在邮箱，一会儿回去都好好看看，这次的案子很重要，不是说上头的重视，而是案子本身，”叶修伸出食指敲了敲会议室的桌面，“这些人，能不能平安地回家，能不能继续他们应有的生活，都要看我们的表现了。现在回去开始准备，随时待命开展行动。”
“是！”
“真他妈是禽兽。”方锐抖了抖手上五号字分三栏却还打了整整一页A4纸的名单，眼里能喷出火来。
“禽兽？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他们根本就是连禽兽都不如。”唐柔冷冷地说，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寒意都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像是一把出鞘的刀。
剩下的人都不说话，但是愤怒却是显而易见的，连一向温和谦顺的乔一帆都紧紧抿着唇，咬着牙，颌骨凸出顶在脸颊上。
这是从全国的好几个省份的公安厅联合传来的资料。最初上报时是本地的多件人口失踪案，当地警方追查发现看似零散的失踪中存在着时间和地点上的一些联系，再查就发现这可能是涉及人口拐骗和贩卖的重大案件，而各地一路跟过来，最终的去向都指向了Y市，毕竟这里交通发达，毗邻的地域又广，于国内国外都是出手最佳的中转点。哪个人不曾有家人牵肠挂肚、有朋友时时关心，案件侦破和人员营救的压力很大，一时间紧急会议连着召开，冯局长急的恨不得一夜间再建十个警局。
一百多号人，几乎都是少女和儿童，面对他们的可能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大家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人可怕起来远胜于妖魔鬼怪，出于欲望，出于贪婪，出于人性本身中“恶”元素的激发与积累，这一点作为警察的他们见的最多，也再清楚不过了。
一队和二队是这次追查与营救行动的核心，一队作先锋，二队作全方位支援，所以一大早叶修和黄少天就召集了两队的所有人来开会，而在这之前，两个人刚从持续了整夜的联合会议上下来，脸上的疲色是遮不住的，精气神却高的像刚打了几针肾上腺素。
周泽楷也在看手上的名单，白纸黑字，长长的名字陌生而冰冷。这样的名单他见过很多，有要杀掉的人的，有已经被杀掉的，还有的像这样要被卖掉的，可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像今天这样突然心生反感，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薄薄的纸盖不住下面亮起来的灯光，周泽楷把纸张拿开，看见桌面上的手机屏幕跳出一条消息。
“晚上来我家玩吗？江波涛。”
这表明江波涛有事要找他当面说。
小男孩的啜泣声在潮湿黑暗的密闭空间里更添了几分压抑，也让看守的男人更加烦躁不安，他左右踱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冲到了那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面前，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小兔崽子，再哭老子宰了你！”
那一巴掌要多重有多重，男孩脸上瞬间就起了肿痕，而他的脸又太小，不及男人的一个巴掌大，所以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小男孩被打懵了，眼前金星乱飞，耳朵嗡嗡作响，他确是停下了哭泣，那是因为他几乎没被打晕过去。
旁边抱着膝盖的女孩惊恐地往后缩了缩，好像只是那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就能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铁门轰的一声被打开了，铁皮因惯性还在空气中咣当了几下，从楼梯上响起了自上而下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的很稳。
看守的赶紧走到了这个屋子唯一有点光亮的地方——斜斜地安着一个灯泡的楼梯口，那处顶上有个水泥梁凸出来，让他不得不微微弯着腰，“堂主，您来了。”另一张男人的面孔自黑暗中走了出来，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西装革履的，长相也不算坏，普普通通，目光却阴冷凶狠的不由得让人想起坟墓僵尸之类的字眼。
他冷冷地在屋里扫了一圈，说实在的，这样的昏暗里很难相信他真的能从中看到什么，但是暗处的人看他却看分明，锁链牵动发动的细小哗哗声一时都响了起来。
“都在吧。”声音有点嘶哑，像是有长期喝酒导致的咽炎。
“在在，都在，我都看着呢，再说他们都锁着还能往哪跑。”看守的满是谄媚地凑在男人身边，这种媚态半分是出自讨好，半分是出自惧意，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参商殿的堂主有多么的残忍，在奈何的刑房被折磨到死的人哪个不是出自他之手。
“挑两个听话的带过来，”男人似乎对他的献好无动于衷，皮鞋尖在地上点了两点，“大当家的有计划，拿他们给条子演出戏。”
周泽楷来的很晚，邮箱里的资料太多，大伙儿简单分了下组，一人看一片，都埋头在电脑前看到天黑，把失踪细节前期调查情况什么的都记了个大概，周泽楷不好就自己离开，差不多选了个中间点走的，说看得有点难受，出去透透气。
这是个极好的理由，差不多每个人都处在这样的状况下。
他进屋时江波涛正坐在流理台边吃泡面，见周泽楷来了推过另外一桶给他。
周泽楷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拆包装加佐料倒开水，做得很娴熟。
江波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似乎想说点什么，犹豫了很久，这很难得，他向来不会在周泽楷面前隐瞒什么。
可是再难说也得说。
“小周……那个，我把你的情况跟大当家的说了一下，他想借这次参商殿的生意给你巩固下在警局的地位，让叶修能完全信任你，只是……大概要委屈你一下了。”
“嗯？”周泽楷转头看他。
那双清亮的眸子实在让人不忍心继续说下去，江波涛咬咬牙，把酸楚咽下肚子，勉强开口道，“想要你中一枪，然后假装是追捕中所致，好让条子抛开顾忌。”
“哦。”周泽楷没有多余的表情，应了一声，低头开始吃面，好像江波涛刚不过谈了谈今天的天气。
“我来负责开枪，不会太伤到你的，大概会打在肩膀上。”江波涛也低下头，塑料叉子搅弄着汤水里为数不多的面丝，声音很低。他虽是轮回道的二把手，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杀手，杀人的任务也就接过一两次，没有冷硬的心肠，现在让他对着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开枪，于情于理他都不忍。
“好，什么时候？”周泽楷依然是与我无关的样子，自管自地吃着。
“这周五，警方会接到我们放出去的在第二码头出手一批人的消息，这次人口案闹得这么凶，他们不会不来的。”
“知道了。”
果然如江波涛所言，周三下午，警方接到了那批被贩卖的人口要在周五晚上在第二码头交货的消息。
“这事儿得黄。”叶修漫不经心地听魏琛说完，又把视线挪回了Y市西区的详细平面图上。
“也是哦，怎么这种事会被线人直接打听到，据说整个道上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方锐也纳闷，抱着平板支棱起下巴。
“老大，那我们还去不去？”包子往后把椅子仰到了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角度，隔了一个位置冲叶修嚷嚷。
“去。”叶修又习惯性地去口袋摸烟，摸了半天没摸着，这才想起来好像抽完了，有点遗憾地撇了撇嘴。
“你不是说会黄吗，那还去。”魏琛抽了根自己的给他，方锐迅速地递上了打火机。
“哎呦，好哥们儿，真懂我。”叶修乐，往后仰了仰靠在椅子背上，吐了一个烟圈，悠悠地说，“没准是故意放的这么大动静好让我们觉得是假的反而不去呢，这种事有消息就得上，纠结真假那就输了。”
背对着他们的周泽楷微微动了下。
叶修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尽管他们的确是见到了前来交易的人，也看到了两个哭啼啼的女孩子，但是当包子莫凡从对面埋伏的地方冲出来时，那一群人一溜烟就散了，连要交的人都丢在原地没管，方锐和唐柔赶紧冲上去把两个女孩给护住，周泽楷和魏琛追着逃开的人钻进了由集装箱堆成的曲折复杂的通道里，然后一众人伴着不断的枪响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这正是叶修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虽说这种情况下跑路是正常的做法，可他们跑的太顺畅和自然了，就像是约定好的，跑路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然而这种时候由不得他在这瞎琢磨，叶修赶紧拔了枪盯着一个人跟了上去，要是能逮着几个回去，对他们的调查来说无疑是个重大的突入口。
叶修身手敏捷，被他盯上的小子跟泥鳅似的在集装箱中间乱窜也没能甩掉他，跑过了几个通道后被叶修赶上拧翻在地上，一只手拷了手铐，另一边叶修看了看四周选择铐在了一个集装箱的起吊环上。
“最好老实点，不想废了一只手就乖乖跟我回去。”叶修踹了踹在地上躺的跟咸鱼似的直喘气的小青年，起身四处望了望，其他地方不时还有枪响声传来，他还得去支援下队友们。顺着通道走出去是条挺宽敞的主干道，一眼他就看到了自己左前方不远处的周泽楷，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看见了对面集装箱顶那根漆黑的枪管。
周泽楷也是跟着人绕来绕去走得挺远的，跑到了一条运送集装箱的主道上发现把人给跟丢了，他有些懊恼，小心地挪着步子四处张望。不知道江波涛会在什么地方开始实行计划，周泽楷深吸了一口气，提了提精神，随后他就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那是狙击枪上膛的声音，虽然非常非常小，但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微微抬了下眼皮，顺着来源望过去，就看见了对面的集装箱堆顶上伸出的枪口。
周泽楷眨了眨眼，稍微转了转身子，借着四处观察的姿态，把前身让在瞄准镜的视野里。江波涛的枪法虽然比不上他，但毕竟是奈何一手训练出的人，又是他唯一的朋友，自然不会造成不该有的伤害，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接下那一枪就好了。
“小周！”
叶修的声音凄厉，就在那一个瞬间，周泽楷看见叶修从左前方向他扑来，过快的速度让只有一个残影留在他的视网膜上。
枪响了。
叶修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恐怕要用最高速的摄像机一帧一帧地放才能分出这两件事发生的前后顺序，甚至都有可能分辨不出来，因为那根本就是发生在同一个针尖大小的时间点上。
周泽楷被巨大的撞击力带倒了，而后有温热的血花飞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枪像是打断了开机状态下电脑的电源线，周泽楷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响，然后便是一片漆黑。
他睁着眼，可他什么都看不见，耳朵没有被捂住，可他什么也听不见。思维和五感断开了，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他自己，他在掉落，从很高的地方往下掉，不知道地面在哪里。他满脑子只重复着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像是有人在对他说，像是天地都在对他说。
叶修替他挡了一枪。
叶修为他接下了那颗充满了欺骗与谎言的子弹。
周泽楷曾经一直生活在密闭的玻璃罐里，尽管在污水与血海中沉浮，但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无知无感。就像他每一次的暗杀任务，生死与他之间隔着远远的距离和厚厚的空气，他感觉不到，狙击一个人对他而言跟打一次靶子没有什么区别，只有打中或者没打中而已。
如果说那个吻咬开了软木塞，让他开始品尝丝许腥甜，那么这一枪彻底打碎了他的外壁，周泽楷蠕动嘴唇试着说点什么，但是迎面涌来的血腥将他淹没了，他在瞬间感到了窒息，还有肝胆俱裂的疼痛，像是那颗子弹打进了他的心脏。
从此枪王死去了，剩下活着的是周泽楷。
叶修死死攥着周泽楷的衣领，费尽力气站起来，把已经彻底懵掉的青年拖到了最近的集装箱的侧面。
这一枪打在他的后背上，子弹应该是停留在了胸腔里，他不知道伤到了那儿，只觉得眼前开始有金星在乱飞，凉意从脚底开始向上蔓延，一点点地侵入骨髓，让他冷得打颤，伤口后知后觉地疼痛起来，像是有火在灼烧。
“小周，”叶修拼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快走，对方有狙击手，我们走。”
周泽楷仿佛被一棍子敲醒了，五感又流了回来，首先回来的是视觉，他看到了叶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苍白的脸，然后是听觉，他听到了叶修发抖的声音。
“前辈！”周泽楷的声音抖得比叶修还厉害，他颤着伸出手，想要把叶修转过来看看子弹打到了哪，抬到半空却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叶修身子已经软了，他察觉到了喉部有温热的液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涌，呼吸也变的困难起来，每一次吸入的空气好像都是岩浆，粘稠炙热，似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熔化掉。
子弹打到肺部了，叶修凭借经验立刻判断出来了。
我还有十五分钟，还不算坏，快的话能送到最近的医院，他苦中作乐地想。
血液从叶修唇边渗出，他张了张口，想告诉周泽楷快点走，去跟其他人汇合，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了。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世界变成了玻璃马赛克拼成的平板画，流星坠落下来，将它砸得粉碎。叶修慢慢合上了眼，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脊骨，软绵绵地倒了下来，连最后一个念头都没来得及在脑中形成。
周泽楷一把抱住叶修倒下来的身子，男人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周泽楷扶在他背后的手掌一摸是一片淋漓的鲜血，跟从血水里按了一巴掌似的，可是它又是那么滚烫，不像是血倒像是浓硫酸，蚀掉了他的皮肉，烫的他想流泪。
“叶修！”
周泽楷把他活着的所有日子里的绝望和无助都倾注到了这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里，像是一个惊雷，还在码头其他地方一片混战的人都听见了，时光暂停了一秒，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这边看。
周泽楷把叶修拦腰横抱起，疯了一般向外冲去。
不要，不要死，他想，换成我，让我死，你不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