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叶】沉罪 28
【沉罪】28 所谓
“老叶！”黄少天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好让视野更清明些，他紧握冰雨，反手转身将剑插进了一个从后方扑来的异端的心口，然后冲着数米外的叶修嚷嚷，“我感觉不到队长的血统力了！”
“你快去看看，文州估计是受伤了，这儿我顶着！”叶修一脚踹开一个异端，纵身一跃踏在它的背上，借着重力下落，利剑笔直地刺下，溅起的血花沾了他一身。
“好！我马上就回来！你自己小心！”黄少天又是一剑削去了一个异端的手臂，怪物疼痛地发出嘶吼，竖瞳红的能滴出血来，张着露出獠牙的大口疯了般向黄少天扑来。
“哥什么战力要你说吗，赶紧去！”叶修几步赶上来，一挥手，一个火球在异端心口处炸开，直接洞穿了它的心脏，燃起的火焰迅速爬满了残缺的肢体。
黄少天凭借血统力带来的速度增幅，像鬼魅般在异端与圣骑士的交锋中穿梭，往战场后方喻文州刚才力量中断的地方奔去。
喻文州本是很少踏上战场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战士”和“指挥”的区分了，异端过于庞大的数量让战争变得跟清除蚂蚁一样无奈和绝望，更可况杀死一个异端和碾死一只蚂蚁的难度可是云泥之别。半个月的鏖战让圣骑士军团损失惨重，差不多每个军团都只剩下一半的人还能够继续作战，不过异端损失的数量要在三倍以上，只是基数上的弥补让它们的战力一时半会不受影响。
圣城早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岛。
整整半个月，异端攻城不退，战争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歇过，恐惧和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整座城上。圣骑士军团的防线不断后退，原先还在圣城的远郊之外，现在已经退至了近郊的平野上，再退，就要到城区的街巷了，要是真到了那日，凭异端惊人的攀爬与弹跳力，相当于已经攻下了圣城，不外乎再多些屠戮的时间罢了。
王杰希那天的估计还是保守了些，第二日当叶修再登上瞭望塔，看到圣城四周的树林、山脉、平原上如潮水般浮动的异端队伍时，长久地沉默了，他叼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着它，抱着双臂靠在塔尖的墙壁上，将目光投向青天，眼中平静无波。
从瞭望塔回来，趁着异端没有动作，叶修在嘉世总部议事厅召集了所有的圣骑士将级以上的统领，他没有戴上原本属于“斗神”的面具，却将嘉世上将的佩剑横放在圆桌上——邱非一直保留着它。
“我想，有一些事，我需要向大家说明，以圣骑士嘉世军团上将的身份。”叶修缓缓开口，眼神走了一圈，圆桌一周的人都不由得挺直了身子，认识他的或者不认识他的人，都折服在了这无形的威压中。
“刚刚我去瞭望塔看了下，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异端……有十倍，数量最起码是十倍。”
“这么多……但我们没有十倍的兵力来部署……”喻文州皱起眉。
叶修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是前些日子的十倍。”
“是跟十年前的荣耀之战比，异端的数量是十倍以上。”
在座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其实连惨白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失神，恐惧像山头崩下来的雪把人整个儿掩埋，连呼入的空气里都凝结着冰渣，塞在鼻腔里，严密得令人窒息，冰冷得让人发抖。人们徒劳地挣扎，死神却只是在一步之遥微笑，不肯拿走他们的性命，却又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
“虽然跟十年前比起来，圣骑士军团的规模与实力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是，现在的我们对上它们，还会是很惨的一战。”叶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眸子不同于平日的轻盈神采，而是少见的深沉与凝重。
“我希望大家都要认识到这个事实，接下来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苦战，但是我不希望你们会因此而丧失掉希望，你们要知道，敌人从来都不能将我们击垮，我们命定厮杀，就不会再踌躇于自己的生死，我们肩负的胜负关乎以后人与异端战争的走向，关乎人类的存亡。”叶修一字一字地说，像是把一桶珍珠抖落在桌上，在屋子里碰撞回响，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纵然叶修的声音平和，但字字句句都像含混着星火，能将每一滴血液都撩动沸腾。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我们圣骑士有要捍卫的荣耀与名誉，”叶修的身上仿佛笼着一层辉光，这个曾经一手建立圣骑士军团的男人，不仅仅是将利剑持在手上，更是将骑士的箴言铭刻在自己的灵魂里，“也许我们会感到害怕，那就用恐惧来磨砺我们的长剑，也许我们不会生还，但是胜利会是我们用性命来换取的。”
“这一战，我们要赢。”
果然如叶修所言，这是一场苦战。
圣城的五大军团拧合起来，在原来各方向驻守的基础上，统一进行战斗和防卫的安排，叶修、喻文州和张新杰在议事厅铺起巨大的羊皮地图，每天战事结束后在这里商议战术，借用地形和树林等自然屏障划定三道防线，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巩固防卫和有效进攻。
叶修自然是不肯留在堡垒的，每日带着嘉世的军团冲锋陷阵，众人没法阻拦，特别是发现叶修在的战场上士气都格外高昂之后。受伤成了家常便饭的事情，特别是韩文清、黄少天和王杰希三个长于近战的，每次出战回来都免不了带回点伤口，时间一长，办公厅就被张新杰开成了第二个医疗司，大大小小的疗伤的东西摆了一圈。
“唉，我们在火枪方面的研究还是太过于薄弱了，过度依赖近战，这对我们不利。”喻文州捏捏眉心，疲惫地搁下手中的笔。
“听说B国这方面做得很好，火力轻炮在圣骑士军团中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普及。”张新杰也闭了闭眼，极度缺乏睡眠在他的眼睛里烙下了一道一道的血丝。
“嗯。”叶修挑挑眉，他一直靠烟草撑着，精神倒还不错。
“B国自新教皇上任后便一直很重视圣骑士军团的建设。”喻文州无奈地叹了口气，偷偷看了眼叶修，把没说出的后半句给吞了回去——“我们却在残害圣骑士的王者”。
“哦。”叶修继续埋头看地图，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桌上摊放着刚送来的今天的军报，伤亡的数字看的人触目惊心，看样子这第一道防线是守不住了。
“通知各军团明天往后收缩，嘉世分一支小队出来疏散最外围的居民，带他们到靠近中心的教堂避难。”叶修思忖良久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喻文州和张新杰都沉默，虽然看起来是在退败，但这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圣骑士的大量伤亡造成的战力缺失不足以再让他们支撑起那么大范围的防线，一味地硬撑只会让防卫更加脆弱。
“行，今天就这样吧，”叶修见两人没有反对，就批成了军令，唤来了守值的将领去发布，“你们也去休息会，很快就要天亮了，积蓄力量才好打仗嘛。”
叶修走进自己的房间。自从回到嘉世以来，他一直住着办公厅旁边的屋子，原本的房间位于城堡的另一端，他嫌跑来跑去太麻烦，再说也没有非得住那儿的必要，但是现在叶修有个必须要来的理由了。
推开门，屋子里久无人居的潮湿朽味迎面而来。叶修举着烛台，大步踏了进去，军靴震起了地毯上的尘土，纷纷扬扬地在近地形成了一片尘雾。
不知道邱非用了什么理由，竟然将这间屋子原封不动地保了下来。他的床褥还都摆在床上，一角掀起，像是主人急匆匆地起床，不久仍要来个回笼觉；他的茶杯还搁在小圆桌上，敞着杯盖，一如他当日离开前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灰。物是人非，叶修心下自有万分触动，但他此行不是来伤怀的，而是要取一样东西。
叶修走到壁炉边，将烛台放在上面，弯腰伸出右手，用手指点着壁炉侧面的砖，在自下而上数到第七块时停了下来，他曲起手指敲了敲，然后用力将砖块向下按去，两侧的黏土受力松动，纷纷裂开来，那一块砖便向里脱落，在一个听起来空洞的空间里砸出声响。
恐怕除了叶修无人会知晓壁炉里侧居然还有个被隐藏起来的密闭空间。
叶修从缺出来的地方入手，很快把小半壁炉壁都给拆了下来，露出里面一个满是尘土的木箱子。他把箱子拖了出来，满怀爱怜地用手抹去上面的灰尘。当年他将它封起来的时候，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没想到不过十年，却又一次要开启它。
锁头生了锈，叶修便拿佩剑直接砍断了栓子，木箱咣当一声被打开，连同被尘封的记忆一起暴露在空气里。
叶修神色复杂地看着箱里的东西，用手轻轻拂过它的外表。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可能再一次用到它了，沐秋，你会怪我吗？”
黄少天找到喻文州时，后者正坐着倚靠在几个异端叠着尚还冒着血的尸体上，原本温儒的五官和着血污痛得紧紧缩在一起，他一手抓着佩剑的剑柄，另一只手捂着小腹，血从指缝中不住地往外冒。
“队长！”黄少天扑过来，喻文州这样子让他喉头发紧，很多话噎在口中说不出来。
“少天，你怎么来了。”喻文州努力地想站起来，不但没成功，还让伤口的血涌得更甚，他的声音沙哑，比磨碎的石头还要粗糙。
“队长你受伤了！是怎么受的伤？哎呀你留了好多血！我扶你去后方找景熙！”黄少天扶起喻文州，将胳膊穿过后者的腋下，将他架了起来，尝试着往后方走。
“小心——”喻文州咬牙说出了两个字，挂在黄少天脖子上的手臂一用力，将黄少天压倒在地上，精神力对外铺散开来，在空气中漾起了一圈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波纹。刚才分心的黄少天没有注意到，一个异端匍匐在尸堆里靠了过来，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跳了起来，利爪直直抓向黄少天的后心。精神力虽然不能直接对异端造成伤害，但是瞬间对异端的脑域造成了影响，探出的利爪堪堪停在了空中，尖端刺进了喻文州的后背，鲜血瞬间就冒了出来，在本来已经辨不出颜色的披风上又添了一抹洇痕。异端被晕眩了，而黄少天又怎会错失这样的机会，他翻身跃起，冰雨倏然一亮，异端便成了一个摆着造型的站立尸体。
“队长！”黄少天顾不上去看自己的成果了，喻文州本来就是透支了血统力而不慎受伤，这一下子的爆发让他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还又添了新伤，喻文州瘫倒在地，视线已经涣散了，他无力地松开捂着小腹的手，一道骇人的剑伤赫然在目。
“队长你醒醒你不能睡，”黄少天艰难地重新架起喻文州，后者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软绵绵的像个布娃娃，两个人的血混在了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浸湿了谁的衣衫，“队长仗还没打完呢，蓝雨还需要你你知道吗，唉你要是倒下了老叶不得骂死我啊，我堂堂剑圣连你都没有保护好这让我的脸往哪搁，队长你知道吗其实你的血统力比我的管用多了，你看你往场上一战那都是晕掉一批怪物呢，其他人随便砍砍就行啦，不像我只能单兵作战，队长你——”
“少天，”喻文州有气无力地说，“你……好吵……”
黄少天开心地快哭了，一脸血污的他居然还能扯出个灿烂的笑脸来，“队长你看我吵点你就别睡成吗，一会儿到了景熙那我给你挑张最好的床你再睡。”
蓝雨的双核走得晃悠晃悠，血液将他们浇筑在一起，坚不可摧。
东线的异端终于像是退去了，渐渐地往北撤离，消失在圣骑士们的视野里，叶修长出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找了棵树靠着，看着平野上遍地的尸体，血水打湿了枯黄的草地，活着的圣骑士们或是相拥而泣，或是徘徊在残骸间寻找伤员以及自己伙伴的遗体，一派萧瑟景象。
这便是战争。
叶修摸了摸口袋，居然还真让他摸到了一根烟，他打了个响指召出一簇火苗，将烟点燃，寥寥的白烟从指间升起，跟他此刻的心境一样，惨淡而寂寥。
烟燃尽了，叶修依然没有离开，略微有些失神地看着结束战斗不久的战场，心下盘算着这第二道防线还能维持多久，能不能将异端都在这里歼灭。
他能看出来，异端的损失已经体现出来了，这几日已经没有了前些日子里丧心病狂的不歇浪潮，如果他们能保持战力坚持下去的话，彻底击退异端也不是不可能的。
有一个明显不是蓝雨的圣骑士吸引了叶修的注意，他穿着染血的轻甲，披着黑红色的披风，在人群中左右张望，神色焦虑，像是急迫地在寻找着什么。有风吹过卷起了他的披风，内侧一个军团的军徽显露了出来。是霸图的人，叶修不由得直起了身子，向他招了招手，那个圣骑士也看到了他，跌跌撞撞地踏着尸体跑了过来。
“上将！叶秋上将！请求支援！异端突然往北线聚集！韩文清上将重伤！霸图快顶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