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叶】禁止入内（16）
【禁止入内】（16）
“特大人口贩卖案告破，Y市刑警队立奇功！”
包子激动地指着电脑屏幕，大声嚷嚷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网页头条哎！我们算不算名人了？！”
一办公室的人都看着他笑，这案子破了，大家心里憋了一个月的阴霾也就散了，这几天来警局致谢的受害者家人络绎不绝，父母抓着冯局长的手泣不成声，有的甚至当时就跪下了，把冯局长差点没吓得也跪下，场面一时间温情又一片混乱。虽然外面宣传是警局的功劳，但大伙儿知道自己也出了力，他们不在乎那些虚名，心里自是欢喜。
包子没落下他迷弟和叶吹的属性，“多亏了我老大啊！斗神啊！战无不胜！”
被点名的当事人是唯一没参与这场欢笑的，而是兴致缺缺地趴在电脑桌上看报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导致叶修现在这个状态的是整个一队的人，包括从前一直跟他站一条线的魏琛。
他被禁烟了。
这一呼吁得到了全面的支持，包括医院的诊断书的白纸黑字和警局上到局长下到扫地工的时刻监督。
叶修摆出了张生无可恋脸，“斗神求你们给我根烟。”
“不行！”异口同声，居然连莫凡都开了口。
叶修丧气地把头又埋回了文件里。
好气哦，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周泽楷偷偷地在一边看着叶修，心里波涛汹涌，是欢喜到了极致也是痛到了极致，他终于打心里把自己融进一队里了，所谓的归属感，竟能让人如此沉醉与欢愉，他真想时间就这么停下来，他能陪在叶修身边，有着自己的伙伴，有着和常人一样的生活，尽管危险，但是灿烂骄人。可是这一切的基础就像是悬在火炉上的一张纸，一触即燃，焚骨燃魂。营救成功的第三天他就接到了要击杀韩文清的任务，江波涛白着脸问他没传回消息的缘由，而他只能沉默以对。
“小周……”江波涛察觉了几分周泽楷的心思，颇为无奈又担忧，虽然他本人也无所谓奈何究竟会怎样，但是他比周泽楷清楚得多，要是周泽楷真背叛了奈何，下场只有死，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大当家的在火头上，我拿你可能没得到消息搪塞了下，但这种事骗不了他第二次，下次不要这样了。”
周泽楷垂下眼，掩去其中的情绪，又恋恋不舍地把目光再次挪到了叶修身上，他冷了太久了，光是看着叶修得到的那些温暖就足够他滋生无限的贪恋，除此之外，常年做杀手的直觉告诉他，叶修有心思。
叶修也的确有心思，或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现在的无精打采是实打实的。
霸图是“碰巧”跟警方的行动撞到了一块儿，行动过后的敏感时期他自然不能再去确认那边的情况，他不知道现在韩文清怎么样了，甚至不知道那天霸图有没有全身而退。
叶修感到深深的不安与无力，按照他对道上的了解，奈何素来睚眦必报，这次吃了这么大亏，最大的一笔账怕是要算在韩文清头上。
相当于他亲手把他送到了枪口上。
周泽楷调了调准星，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从前给他安全感和信心的狙击枪，现在成了压在他心头的重杠，周泽楷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枪支，又仰头看着夜色中的万家灯火，无声地叹息着。
韩文清今晚会到地盘内的一家会所做例巡，上一次霸图折伤不少，这几日便到处去自己的盘口安定人心，他现在所站的位置，穿过无数建筑之间的缝隙，正对着那家会所的停车点，韩文清下车的那一瞬他就可以取走他的性命。
韩文清此刻正靠在后座上合目养神，林敬言车开得平稳，在车流里如魅影般，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韩队，要不别去了，你这几天就没怎么歇过，你还有伤。”林敬言从后视镜里看到韩文清现在的状态，不免担忧道。
“没事。”韩文清睁开了眼，偏头看向窗外，路边的景色由于夜色的模糊跟消散在风里似的，像人一样，万千大众，于个人来说不过是匆匆过客，连样貌都不会被记住。韩文清觉得自己确是有些累了，不然为何会生出这般怅惘。
周泽楷从瞄准镜里看到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停在门口，原本守在门口的小弟们纷纷围了上去，他微调了下角度，对准了十字星。
后座车门被拉开了，一个男人踏了出来。
一颗子弹尖啸着划破了冰冷的空气。
同一时刻，叶修轻车熟路地到达了上次领周泽楷来的那个Gay吧，不过这次他可没走正门，而是绕道了背后的小巷里，顺着墙壁翻身上了二楼，从窗户爬了进去，又拐了好几拐进了一条长廊，这里本是吧里兼营的客房，叶修摸到一个房间门口，拿门卡刷开门，左右看无人才闪身进去，又迅速把门合上。
房间里的布设倒和一般的宾馆没有什么区别，叶修也不开灯，直接拉开卫生间的门，进了里面的隔离淋浴间，在边缘的一块瓷砖上鼓捣了几下，瓷砖表面下陷，露出一个电子键盘来。他输入密码核验了指纹，面前的墙体发出金属滚轮的摩擦声，缓缓向一侧挪去，露出背后的另一条横向的通道。
这里，才是这家Gay吧真正存在的意义。
“前辈？”听到动静赶来查看的是宋奇英，见了叶修，还是下意识地按警察的规矩站直了身子敬了个礼。
墙壁在叶修背后又合上了。
“小朋友你好哇，”叶修伸手摸了摸宋奇英的脑袋，“老韩呢？”
宋奇英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韩队去盘口例巡了，刚出发没多久，估计要一会才能回来，您要不先去屋里坐坐？”
“不用了，”叶修随便地找了面真正的墙壁靠着，“给我说说那天霸图的情况吧。”
“奈何的人从外面围住了赌场，”宋奇英的表情严肃起来，“张副掐着时间让韩队撤退，但是遭到了奈何的堵截。”
“韩队手臂中了一刀，张佳乐前辈也受伤了，原本他想杀掉杨成峰，但被他的一个小弟挡住了那一枪，反而自己中了一弹，擦着腰过去的，不太严重。其他情况就不太好了，下面的有两人死亡，几乎所有人都受了点伤，就是程度不一样，另有三人重伤，还在抢救。”
叶修点点头没吱声，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宋奇英腰间的通讯器突然尖锐地嘶鸣起来，青年赶紧摁下接听键，一句话的功夫，脸上血色尽失。叶修紧张地直起身来，不详的预感像暴风雨前的乌云，迅速笼上了他的心头，“怎么了？”
“前辈，”宋奇英声音都失真了，带上了扭曲的惧意，“韩队遭到狙击了。”
七年前。
“我去霸图，我现在就签字。”
“文清啊……你可要想好了。”老校长很无奈，他知道以韩文清的正义感定不会推辞参与奈落计划，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执着地选了这一条路。
奈何这颗毒瘤在南部沿海已经根植已久，可以说是悬在平和生活头上的一把刀，警方尝试了多种铲除的方法，最严重地一次两败俱伤，但奈何却似黑暗中生活的蟑螂，欲望和罪恶滋养着它，始终潜行在地下世界里。老校长这一辈人基本上都已经为这项任务牺牲了，只剩下当初年轻时中枪落下了残疾而不能上一线的他，老人常在噩梦中惊醒，眼前都是昔日伙伴的容貌和奈何犯下的血迹斑斑的罪行。
于是他想了一个奇绝却又漫长而艰难的计划，后来被命名为奈落计划。
奈落计划有三个主体，警方，卧底，灰衣人。
奇就奇在这个灰衣人上，奈落计划提出一个架空的想法，不是寻常想法上选择从奈何内部架空，它选择架空了一个黑帮，那个黑帮要不足够强大，不会威胁到奈何的生意场，但是也不能太小，不然会在帮派的争斗中湮灭。这个黑帮要完全意义上做一个真正的黑帮，跟奈何有正常的生意往来，实则代表警方的势力，在后续计划的推进中，它要作为在背后动刀子的人，采用多方面的渗透和合作，来协助警方和卧底的正面打击。
选来选去最后选了霸图，当老校长找到叶修和韩文清的时候，已经有两批警察投身到灰衣人行动中了，霸图现在已经被小半架空，但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选来做最后的攻坚。
除此之外，老校长深感自己已经力不从心，他要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后辈来接手奈何计划的总负责人。
于是他想到了叶修和韩文清，这一届警大新生中最为风云的两个人物。
“我想好了，我去霸图。”韩文清站得笔直，一字一字咬的很重。
“你还是等叶修过来，你们商量出个结果吧，”老校长叹息一声，“不然对你不公平。”
“孩子，你要知道，这一去黑道，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像你之前的……”
“我知道，”韩文清攥紧了拳头，低声道，“我知道。”
所以不能让叶修去，不能把他弄脏。
“我现在就签字。”
如果终要渡河，让我托他过去，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会有下一个人接替我，送他到对岸。
老人不再坚持，抽出文书递过来，韩文清端详了一会那一张薄薄的纸——那将是他仍是警界人的唯一证明，然后挥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师，”他犹豫了一下，“一会儿不要告诉叶修，这是可选的，就跟他说，人选已经定好了。”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难得的毕恭毕敬。
老校长抬眼注视着韩文清，片刻后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声进来。
“老师，您找我有事？抱歉刚出校了才回来，咦，老韩你也在啊。”叶修合上门匆匆走过来，一头淋漓的汗。
那天晚上叶修执意要送韩文清走。
夜已经很深了，来接韩文清的人等在学校外面，今夜过去警大就再也没有了一个叫韩文清的学生，黑道上却又多了一个叫大漠孤烟的打手。
韩文清什么也没带，他不能留下任何和现在生活相关的东西，而是将要完完全全地把自己浸没到浑水之中。
叶修走在韩文清后面，看着前面人宽厚的肩膀，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走过学校里的功勋墙——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教学楼后的喷泉池——那是韩文清跟叶修表白的地方，教学楼的前厅——那是他们第一次拥抱的地方，爬满了常春藤的校史馆——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然后遥遥地能看见警大的大门了，韩文清才停下了脚步。
“就这样吧，你回去吧。”韩文清没有转身。
“老韩……”叶修不走，定定地站在那里，千言万语却只成了一声呼唤。
两人就这样静默良久，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水泥地面上，像是幅烙下的画。
韩文清猛地转过身来，上前一步，一手狠狠地揽住叶修的腰，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双眼，他凝视了片刻怀中毫无反抗之意的人，轻轻地低下头，含住了那张薄唇。
他以最轻柔的笔墨来描绘这个吻，像是风吹过每一道唇纹，像是雨渗入唇齿之间，像是甜蜜游走于舌上，像是苦涩蔓延在每个角落。
有温热的液体湿了韩文清的手心，然后又钻入了两人口中，咸涩共享。
他们不知道吻了多久，恐怕只有星光可以窥探其真意，只有月色能鉴证其久长。
但是最终韩文清还是放开了叶修被吮吸到红肿的唇瓣。
“叶修，记住这个吻，”韩文清叹息般地说，“忘了我吧。”
他松开手，叶修仍旧闭着眼静静站着，只有仍在滴落的泪暴露这并不是一尊塑像。韩文清偏过头去，不去看叶修脸上的泪痕。
“不要睁眼。”
不要看着我离开。
于是叶修就真的没有睁眼，等他终是流完了泪，张开眼重新接纳这个世界时，苍茫的夜色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踪迹。
“保重。”叶修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