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叶】禁止入内（3）
【禁止入内】（3）
“十个人九个贼，一条道子走到黑，挡财路者谷糠筛，管他是谁。”这是很多年前流传的一个黑话民谣，说的就是Y市不见光的营生道。
Y市地处沿海，离东南亚近，半边海岸线半边老树林，占尽了犯罪分子的天时地利，再加上自身山清水秀吸引诸多游客，好像不是个阴影横行的地方就对不起它这个地设似的。警力一年比一年投入的多，普通人的生活确是安居乐业，但暗地里涌动着的潮水，一瓢就够人谈虎色变。黑白两方博弈不断，黑吃黑也是一刻不消停，多年来各自都有所得，倒也没能把哪一方给耗死，各个势力处于一种处处不甘心但又不敢轻举妄动的微妙平衡。但是自叶修来到了警队之后，这种平衡被破坏了，小一点的黑帮势力都被他围剿了干净，大的帮派是既欣喜不劳自己出力便并了小势力的产业，又不得不提防警方随时会对他们出手。
尚是清晨时分，街道上的人并不多，显得有些冷清，但是对于夜不归宿沉溺声色的人来说白天黑夜无甚区别，所以两个人进门就被几个男人围住了，半敞的衣衫，满身的酒气。
周泽楷觉得叶修这个人有时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这家gay吧挺出名的，不仅是因为它场子大营业的年份长，更重要的是它是霸图的重要产业之一。
这不是什么秘密，道上的人都知道，警察也都知道。
去gay吧也就算了，还去黑道经营的gay吧，说出去不知多少话柄落在人家手里。
可偏偏叶修就要来这，而且一点避嫌的自觉都没有。
霸图在道上也算是个传奇，整个Y市的声色行业都掌握在它的手里，奈何早就想从中也分得一杯羹，却弄死了都没能成功，据说负责开荒的堂主被怒杀了几个，也没能啃下个骨头屑来，霸图倒也不贪心，安安稳稳地经营自己的那块地，其他的领域不插手，不过也有可能是想插手而暂时没那个实力。
霸图这一任的当家韩文清是个传奇中的传奇。
明明是个黑道的当家的，作风却跟老干部差不多。谁都知道这韩文清不碰毒不碰赌，不干脏手的活计，私生活更是自身好洁，不要女人不要男人，爬上他的床的人都被用枪抵着脑袋赶了下去。
但是这不意味着韩文清是个吃素的人。
霸图不大也不小的，算不上能够让人不敢动的地位。声色行业是块肥肉，盯上的人无数，砸场子找麻烦的日子十有八九，韩文清没来之前霸图少不了受气，场子也让出去不少，但这个男人管家后，揣着一把枪和一把匕首，不但收回了失地，还又扩张了不少新的地盘，而且就这样巩固了下来，愣死没再让别人占个角。
有多少个夜晚，在街头巷角噼里啪啦地一通枪响后，活着的人能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沉默着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衣角滴着血，然后折身隐没在另一片黑暗里。
犹如鬼魅，宛若修罗。
叶修颇有些嫌弃地扒拉开眼前的几个人，勾勾手指让周泽楷跟他走。
大厅里打着宝蓝色的炫光，光影交错，配着很轻柔的爵士乐，是让人迷乱恍惚的氛围。叶修带着周泽楷走到靠里的一块区域，指指环形沙发让他坐下，自己则向月白色贝壳形的吧台走去，长腿一勾捞了把高凳坐下，上半身探出倚靠在吧台上。
调酒师大半个身子背对着吧台，栗色的头发半长，在脑后随意扎了起来，侧面能看出他有着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此时正直直盯着手中的杯子，玫红色的液体顺着杯壁缓缓流下，混进蓝色的底调里，接面呈现出浅浅的褐色，却没有更进一步地混合在一起，分明地在蓝色上另起了一层红色。
叶修手指支棱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观摩调酒师犹如完成艺术品般的举动，看他确是停了手，压低了声音拖长了音调喊道，“乐乐——”
调酒师猝不及防地一回头，看到叶修的那一瞬，还是没能避免手抖的惨剧发生，刚成功分层的酒品在腕力的震荡下一个倾斜，蓝色和红色融在了一起，成了一杯色泽晦暗的东西，待他回过神来已经回天乏术了。
“卧槽！我说老叶，能不玩这套吓人的吗？”张佳乐瞪叶修，“你赔我的酒。”
叶修摊了摊手，“我可是特意等着你调完才叫你的，这毁了怎么能怪我。”
张佳乐无话可说，只能自认倒霉，把杯里的东西倒进清洁池，一边打开直饮水龙头开始冲洗杯子，一边跟叶修搭话。
“叶队长可是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啊。”
“这不想你了嘛特意来看看你。”叶修勾勾唇角，露出个调侃的笑容。
“是吗——”张佳乐扬起眉梢，眼波流转，万分风情在其中尽显，修长的手指将玻璃杯放在了内台面上，两步靠过来逼近叶修，挂着晶莹水珠的指尖抚上了叶修的脸颊，连声音都变了个腔调，带上了几分妩媚之意，“那叶队有没有兴趣多留会在这陪我呢。”
周泽楷正巧将这一画面捕捉个分明，他闪动了一下眸子，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张佳乐我警告你不要动手动脚啊，”叶修一巴掌拍开张佳乐的手，脑袋往后缩了半寸，露出一副机警的神情，“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你还知道你有男朋友，”张佳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白了叶修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不去找你家文州啊，到这里来也不怕他知道。”
“这不带新人来长长见识嘛，”叶修用下巴指了指那边的周泽楷，后者正略显不知所措地被几个搭讪者包围着，时不时地往这边瞄上一眼。
“呦，新来的小警察啊，长得这么俊俏，放你身边你不会动歪心思？”
“行了啊，我有文州就够了。”叶修歪歪头，指尖在发间打着转，语气甜腻到齁人。
“呵。”张佳乐哼出意味不明的一声。
“给我两杯柠檬茶吧。”叶修敲了敲台面，终止了话题的继续发散。
“真不明白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每次也就贡献一杯茶。”张佳乐嘟哝着，还是给他倒上了两杯，弧形的杯子附着着细小的气泡，两片黄色的柠檬片顶着冰块，晶莹剔透。
“谢啦乐乐。”叶修拿起杯子，站起来，突然探出身子，微微侧过脸，将唇贴到了张佳乐的脸颊边。
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吻，或者说看起来那就是一个吻。
然而只有张佳乐在那唇瓣擦过脸颊的缝隙中听到了一句话。
“留意奈何是不是起了地笼，我们行动露了。”
一个穿着一身运动装的中年男人同样走在尘雾未散的大街上，他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像是这座城市里无数的人，一手工作，一手家庭，拿着不太美好的工资，做着平凡的事情，有着每个人都会有的苦恼。
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他走进了一个度假村，门卫似乎认识他，跟他打了个招呼，中年人扬起手笑呵呵地回了个礼，嘴上还说着辛苦了之类的话。
度假村很大，平日里接待的都是真正的有钱和有身份的人，中年人轻车熟路地往里走，拐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穿过差不多有足球场那么大的中心广场，最后进了一个位于拐角区域的小院落里。
青黛瓦，白石墙，翠竹探梢，端的是一个古典雅致。
院落层层叠叠的，转了好几次，过了三道拱门才看到屋子，每层门都有人把手，对中年人微微鞠躬，却不言语，只能听见运动鞋的胶底碾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中年人直接推门进了屋子。屋里结构很简单，就是个起居室，正对门摆着一张床，侧面放着一张桌子，靠墙一个整面的衣柜，现代化装饰同外面的素雅古朴完全不相符，一个男人坐在那张过于宽大的桌子前，桌上摆着瓶瓶罐罐，看起来跟大学里的化学实验室差不多。
男人穿着一身有着灰色印花暗纹的黑色西装，纤长的手指间转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烧杯，里面白色的粉末浮在水面上，跟着水波的荡漾沿着杯壁打着转，些许沾在了杯壁上，在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又再次被水冲下，混沌在沉浮里。
“难得见王堂主失神啊。”中年男子的轻笑声响起来。
男人眼眸中像是卷起了一个漩涡，万千情感转瞬即逝，最终定格在一个平淡冷静的模样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起身转向来人，脸上挂着温和而恰到好处的笑。
“不知三当家的过来，王某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嗳，不碍事不碍事，那都是虚头。”被叫做三当家的中年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打扰到你了？”
“哪里，我只是在看这批新货。”王杰希将桌前的椅子，也是屋里唯一的椅子让给三当家，又从一堆器皿中拎出来个茶罐和一个杯子，左右转头像是在找开水。
“不用了。”三当家坐下来，示意王杰希不用沏茶，“新货怎么样。”
“成色和纯度都比上一批的要好，”王杰希也不过于客套，推了东西说正经事，“我觉得可以考虑不要那边的了，新货能抬得上价，就不知道供量怎么样，我让人去谈了。”
“成。”三当家支吾了一声，然后便没了下文，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当家的这是，有什么事吗？”王杰希察言观色本就相当厉害，不过面前这人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肯定不是来问这批新货的事。
“昨晚那批枪的接手取消了。”中年人抬起眼皮看着王杰希，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却能让人寒到骨子里。
“哦？取消了？”王杰希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毫不避讳地接着问，“为什么？”
“条子得了消息，怕要是昨晚去了必定会着了道。”
“得了消息……会不会还是那个魔术师？”王杰希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三当家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似是半分诧异半分失望，又飞快地消逝不见了，“可能是吧，这几次枪支上的事情都不顺利，扩张受到了牵制，肯定是条子想干的。”
王杰希皱起眉来，“那我们要做点什么了，不能一直这样，没几根杆子我这货接的都不安心。”
“已经做过了，洞里的老鼠而已，藏不了多久了。”
“哦？三当家的这是安排了哪个伙计啊，这么安心。”王杰希笑起来，方才暗底下有点僵硬的气氛似乎消融了。
“因为啊，”三当家对着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轮回道的堂主已经入了白道了。”
“枪王吗？”王杰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次应该跑不了了，枪王还从来没有失过手。”
“是啊，这个魔术师还真是能耐了，找出来我们要好好疼他。”
“那到时候三当家的务必要叫上我，”王杰希拈起那个烧杯在指间把玩，露出个隐晦的笑来，“我想我会有很多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中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容再也不复普通的温和存在，眼里都是冰冷而残忍的阴影，像是毒蛇亮出了獠牙，视一切皆为死物。
又随便跟王杰希聊了几句新货的事，三当家的跟来时一样，微腆着肚子走了出去，在最后那道拱门边他稍顿了一步，对着把门的一个小伙子留了一句耳语。
“盯着点。”
“小帅哥，你有没有空嘛，我们喝一杯？就一杯。”穿着黑色小马甲的青年坐在周泽楷身边，上身有意识无意识地往他身上靠，死活不肯挪地儿。
周泽楷无奈地推了推他，好让他离自己远点。叶修把他一个人丢在这，简直就是活靶子，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仿佛整个吧里的人都排了队来这里过了一遭。大部分人被拒了也就知趣地走了，知晓这青年太优异恐怕不会挑中自己，但也有个别皮厚的就是往死里黏，就像这个小马甲。
都怪周泽楷实在长得太耀眼了，像是一颗钻石，不管在哪里都能让人立刻辨识出来，第一眼被惊艳，第二眼就沉溺其中。
这次出任务有潜伏时间，所以穿的不是警服，周泽楷穿着一件最普通的前面印着字母的白T恤，外面套个蓝白色的格子衬衫，卡其色的休闲长裤，烂大街的装束穿在他身上都能显得熠熠生辉，在逼人的帅气上还有添了份邻家男孩般的亲和。
叶修正好端着杯子走了回来，看见周泽楷的窘迫居然还笑了起来，用口型跟他比了个“好好学”，然后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沙发的远端，把玻璃杯搁在了圆形茶几上，翘起腿看这边演的活色生香的闹剧。
周泽楷心里那个气啊，但他眼珠一转，立刻就想到个法子。
他站起身子走到沙发的那端，一屁股坐下，然后拽住叶修的胳膊，微微往上拎了点，再一把往自己身上拉，力道猛的让男人身形不稳，直接坐在了青年的大腿上。
周泽楷向那个小马甲扬起脸。
“这是我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