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映象

想要亲手为你加冕为王

【周叶】收声

#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后续的摸鱼

 

 

【周叶】收声

 


Some scenery, once to see into the heart,even in the moment, is eternal.  

有些风景,一旦入眼入心,即便刹那,也是永恒。

 

 

周泽楷是个收声者。

所谓收声,正如拆解字面所得,收集声音。

周泽楷对声音近乎痴迷,他独自一人游走山河,去追寻去尝试每一种声音,让每一个声响从耳尖拂过,从耳道灌进去,穿过骨膜,顺着咽喉淌下来,随着血液的流转流向四肢百骸,抵达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充盈它们,安抚它们,沐浴声潮后宛若新生。

每个清晨,他设下专业的录音仪,每个夜晚,他抱着世间再也不会重现的声音入眠。

 

 

他去过贝加尔湖,录下了风过湖面吹皱繁华的声音,铁翅鸟的翅尖拍打着空气,掠过湖畔的青草的末梢,掀翻了绿茵丛中的一片花瓣。

他去过莫西奥图尼亚瀑布,录下了从天而降倾盆而下的水流声音,在谷底撞成碎玉乱琼,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急速的鼓点锤擂着心脏,一口气也不肯停歇。

他去过撒哈拉沙漠,录下一颗颗砂砾翻滚的声音,风一层层地剥去浅层,黄金色的雾气肆意舞蹈,沙丘彼此呼应,交换荒凉而热忱的鸣音。

他去过南非的热带雨林,录下生命王国的窃窃私语,午后的雨包含着阳光滴落在香须树宽大的叶脉上,叫不上名的虫儿叫唤着推搡着编织构筑成它们的世界。

他贪婪地听着每一种声音,不够,还不够,他还在渴望更为美妙新鲜的声音,犹如毒瘾,迫切地用服从生命本能的追寻来填补欲壑。

 

 

周泽楷在每一处待的时间都很短,一般不会超过三天。他相信缘份,与每一种声音的遇见都是机缘,所以才会在千千万万纷繁复杂的声音中让他听见。

但是这次周泽楷在摩洛哥纳祖尔的一个海边小镇上已经待了十天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因为他迷恋上了一个声音。

周泽楷的录音仪设在一处海崖的峭壁上,他借助绳索用灵活的姿势攀爬上那个美丽却又处处充满危机的地方,摆弄了很久终于将仪器调整到了一个他满意的角度。上方是碧蓝的天,淡薄的云彩,废旧的灯塔,翩然而过的海鸥,下方的海浪拍起千层雪,温柔又嚣张地撞击着黑色的岩石,如此美景酿就而成的声音似乎自开始便势必会让人沉醉。

事实也的确如此。

夜晚周泽楷仰躺在小酒店的床铺上,将床头的灯调节至昏黄,只能照见方圆不足一尺的地方。他用薄薄的毯子盖住长得有些过分的腿,堪堪只到膝盖,打开了刚导入音频的迷你音响,心满意足地将双臂枕在头后,合上了眼。

海的声音流淌出来,他听见了浪潮,今天海上的风应该不大,有军舰鸟的展翼声,是往北边飞去了,那里是直布罗陀海峡,有水滴落的声音,鸟儿的嘴中似乎叼着一条鱼?鸣笛的渔船快要靠港了,谁在船头打着旗语,粗糙的布料缠住了海风,峭壁上长了什么样的植物,它的根茎叶都在轻轻地摇晃……

周泽楷接受着这声音的洗礼,思绪沉浮,几乎快要睡过去。

那个男人的声音就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小点,他们给挑的地儿其实也不错嘛,是不是?”

周泽楷忽得张开了眼,乌黑的瞳仁在昏暗的光线下璀璨有如繁星。

 

 

周泽楷无意中录下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音量很轻微,若不是他这仪器够专业,恐怕在开放的自然环境中难以捕捉到。听声源的方向是来自崖顶的灯塔,周泽楷不知道那里居然还住着人,不过这于他而言是否住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从来不会打扰他人的生活,声音才是他向往的东西。他饶有兴趣地继续听下去,那声音却归于沉寂,只留下一众自然的声音,让周泽楷仿佛又再次立于峭壁之上。

第二天,周泽楷特意又选择了跟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离开时他远远地仔细看了看那座灰色岩石浇筑成的灯塔,跟一般的没有什么不同,破败的样子不像是有人能居住的。

男人的声音果然又出现了。

“小点,大海真漂亮,可惜你不能住在里面。”

男人的声音很迷人,声线较低,有一点点沙哑,却不失温润圆滑,更特别的是那腔调里带有丝慵懒的味道,像阳光下的Ligero烟叶,有着勾人魂魄的功效。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不过那个傻瓜估计会伤心。”

“小点我们也不能什么都想得到是不是?”

周泽楷觉得自己有点上瘾。

 

 

接下来的几天周泽楷都会去同一个地方放置录音仪,晚上迫不及待地进行回放,听到男人的声音和听他说些什么成了他最期待的事情。

周泽楷开始有了一个秘密,他通过延迟了十二个小时的声音描摹另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的生活。

男人似乎只有一个人,他口中的交谈对象“小点”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不知是不会说话还是男人单纯为了自言自语而构造出来的对象。

男人整个白天也不过会说上四五句话,大多是关于风景的,还有一些周泽楷听不太明白的话,应该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男人喜欢轻笑,低低哑哑的气声,听得周泽楷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软化,整个人都不成人形。

 

         

男人的声音在第十三天不见了,周泽楷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他敏锐的听觉将所有的声音都细细剖开一一过滤,但是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声音。

然而,第十四天,第十五天,他的录音仪依旧一无所获。周泽楷觉得自己要疯了,心里有千百只爪子在挠,却又无以慰藉,他想念那个声音,发疯般地想念。

第十六天的夜晚,周泽楷瞪着一双眼直直看了一夜的天花板,一夜未眠,手边今日录下的声音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音响没电消了音,他也似乎没有觉察,他只知道,不见了,那个声音不见了。

第十七天的凌晨,周泽楷恹恹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决定去灯塔看看。


 

今天的海风很大,站在海崖上周泽楷觉得自己快被掀翻了。他站在灯塔前,犹豫地看着上了锁的门,抬起头来,灯塔上层碎了玻璃的窗户像是一只黑洞洞的嘴巴,快要把他吞下去。

他正想着要不要再试着找找有没有其他入口时,纷乱而慌张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周泽楷转过身,先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后面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漆黑的枪管横持在胸前,阳光下泛着冷峻的光泽。

一众人都看到了他,士兵们迅速压低了身子,抬起枪口,将他全身瞄准了个遍。

青年疾步走到他面前,泛着怒意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他从腰间拔出手枪,直指周泽楷的眉心,怒吼道:“他在哪?!”

“嗯?”周泽楷一愣,“谁?”

“我问你叶修在哪?!”

周泽楷犹如被雷劈中,他听见了男人的声音,从这个青年的口中发出,一模一样的音色。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微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青年急了,又踏前一步,枪口抵在了周泽楷的额上,“说话啊!”

不对。

周泽楷听出来了,不对,这不是男人的声音,虽然音色一样,但是语气腔调和音准一点也不一样,他定了定神,终于反应过来了要面对现在的状况。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可能是周泽楷显得的确太过于茫然,而且穿着打扮以及样貌没一个能符合叶秋所掌握的信息,他迟疑了片刻,依旧举着枪,摆头示意后面的士兵进去灯塔。

有士兵绕了一圈后出来,“叶先生,里面没有人,但有人居的痕迹。”

叶秋恨恨地咬牙,盯着周泽楷,字从牙缝里蹦出来,“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周泽楷,旅游。”

叶秋知道自己搞错了,他颓然地垂下胳膊,半晌又愤怒地对着空气踹了一脚,“来迟了,他被转移了。”

又有一个士兵从灯塔里跑了过来,手里托着个东西。

“叶先生,我们发现了这个。”

叶秋定睛一看,是一只小乌龟,脑袋和四肢都缩在壳里,背上干的都裂了几块。

“小点!”

小点?周泽楷脑子里嗡地一声响,海崖下的浪潮似乎都拍到了他的身上,拍得他嗓子发涩脑袋发晕,然后是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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